第九十四章 一氣澆下(1 / 2)

謝酒棠被那雙明明熟悉,此刻卻無比陌生眼嚇得一顫。

她從來不是個會輕易懼怕的人。

但此刻麵前謝玉樓的眼神,竟讓她此時隻想逃開,逃得遠遠的。

但謝酒棠知道她不能,她這一走還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現在麵前之人隻是一味地往嘴裏灌酒,麵色平靜得可怕,像頭頂沉悶的夜幕,下一刻就會被突然而至的雷鳴劃破。

所以她不能,也不敢這麼放任他。

但多年來熟悉謝玉樓的習性,這讓她也很清楚明白,謝玉樓這一刻並不希望她一同待在這裏,那血霧彌漫的眼斜過來時的陰鷙無不在表明他的意思。

猶豫再三,在謝玉樓說出那個“滾”字之前,謝酒棠先一步轉出了這個房間。

她的確很想上前給他一巴掌,奪下他手中的酒壇子,死死揪住他的衣領問問他,你明白如今的形勢嗎,知道七世家是否已在找你的下落了嗎,要報仇這麼作踐自己難道就會有用嗎?

但她忍住了,因為設身處地,若是換做她待了八年的盤命閣也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她知曉自己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謝玉樓如此已是最平和的反應了。

歎口氣,在一處較為空曠的角落背靠梁柱脫力般滑坐在地上,一雙墨玉眸再次從滿地的狼藉一一掃過,離她最近的,是停在她腳邊大約三寸處的一隻斷手,沿地上的血跡跟過去看,完全能回想出這隻手的主人當時傷口處的血究竟是以如何速度噴湧而出的。

遠超常人的耳力讓她仍舊能不斷聽見身後的喝酒吞咽聲,謝酒棠垂眼看著蒼白的指尖發怔。謝玉樓本就擅飲酒,因此若想醉酒恐怕要比平常人困難幾倍,越是想醉卻越難如願。

恐怕這也是所有事情中,又催人意折的一項。

皓月星稀,噪噪蟲鳴。擔驚受怕了一天的人,沒等來黎明,卻依舊要在漫漫長夜中走到黑暗盡頭。

明明無心休息了,但肢體的疲憊遠超意誌,最後迫使謝酒棠靠著那根柱子闔上了眼,置身遍地狼藉,呼吸著滿場血腥,就這樣沉沉睡了過去。

但也隻是很短的一兩個時辰。

等來第一道天光撕開天際時,如被人在耳邊喚醒般,謝酒棠忽地一顫,繼而猛然睜開眼,看著還半暗沉的天色,盯著眼前景象看了許久,她才如夢方醒般記起昨日發生的一切。

敲著發麻的雙腿,顫巍巍竭力站穩,立即轉過角落去找謝玉樓。等走進了竟發覺裏麵沒有一個活人,依舊是昨日散亂的喜幔,已幹涸的血跡,還有地上摔碎的酒壇子。

謝酒棠張了張口,暗罵自己大意。

但隻要稍稍一想,她便覺得謝玉樓不可能下山。

又突然想到她昨日見到這滿山慘狀便放下的容姑,於是刹那間打了個激靈,謝酒棠慌忙奔到大門旁。

她昨日太過震驚,以至將背上的容姑放在了門口旁,之後畫麵衝擊也太劇烈,她便一時忘了。

如今來看,容姑果然已經不見了,看樣子定然是已經被謝玉樓帶走了。

努力回想了下,昨日謝玉樓跟她說過,容姑死後要葬在後山。

她當即從山頂本下去,她並不知道謝玉樓和容姑所說的後山在何處,隻有一頭橫衝亂撞地衝下去,一處不是再換另一處。

就這樣一處一處地找遍整座山去。

“——謝玉樓!”

連綿不絕的回音蕩在山間,似成形若有刃一道道劈開清晨山中的死寂。

然而,喊了一會謝酒棠便放棄了。

謝玉樓鐵了心地不想讓她找著,她喊得再響也是徒勞。魔教所在的這裏是群山環抱的圍勢,又恰是立秋後不久,這時正是山間林木長得最為茂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