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人抱著裝有沈良生骨灰的盒子走在滿是人群的街道上。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一看見她手上的罐子,紛紛開始繞路走。
沈良生說過他一直不喜歡大城市,他覺得那裏隱藏了太多醜惡,而在夜色的掩護下,那些醜惡在霓虹燈下更加暴露無疑。以前她還反駁他,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她這些年被沈良生保護得太好。
沈佳人緊了緊手中冰冷的罐子,避開熱鬧的人群拐進一條漆黑的巷子。
正當她準備走出那條巷子的時候,迎麵跑來一個黑蒙蒙的背影,她還沒反應過來,紀芩川就撞到了她。
“嘣”水泥牆麵發出沉重的響聲,後背好痛,可沈佳人顧不上,她要擔心那罐子有沒有事,那是她的命。
還好罐子沒有碎,沈佳人瞪著那個罪魁禍首的人,剛要破口大罵,就被紀芩川伸手捂住嘴巴。他表情猙獰著想表達什麼,額頭上纏好的繃帶開始滲血。慢慢地,大眼睛裏凝滿水汽,順著臉頰流下來。
沈佳人用力推了他一下,他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你幹嘛啊,神經——”
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佳人的心忽地一緊,連忙拉起他進了附近一家沒關門的房子。
黑暗中沈佳人把紀芩川往牆上擠,冰冷的小罐子硌得她肚子好疼。他們誰都不敢動,死死閉著眼睛。
多年後紀芩川問她,當初為什麼要救他。她猛地對他翻白眼:“你傻啊,你已經跑到我麵前了,那個人要是跑來殺了你我也活不了了。”
其實事實是這樣的,紀芩川跟沈良生一樣,有一雙湛藍如大海的眼睛。
自從許珊珊跟別的男人走後,沈佳人用幾天的時間去觀察沈良生。他真的很帥,在流蘇那個小村子裏他是唯一一個能把普普通通20來塊的衣服穿出俊朗氣質的人。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哪怕是多年後的她都沒法用詞語去描述。她隻知道像極了村後那片海,湛藍湛藍地,一笑起來,會散發溫暖奪目的光。
那時她就在想,許珊珊真是個瞎子。
所以如果不是紀芩川也有這樣一雙眼睛,哪怕他當著她的麵被殺她都不會插手,或許還會在一旁鼓掌助威,誰叫他撞得她那麼疼。
過了很久,門外已經沒有什麼動靜了,沈佳人睜開眼睛,見他還在死死地閉著,有些髒的臉竟然詭異地浮現幾分紅暈。她放開他後伸出手戳戳他的臉,“別閉了,人已經走了。”
紀芩川緩緩睜開眼睛,漂亮的眼睛裏還有些水汽。
紀芩川一直看著她,沈佳人被他盯久了,大手一揮,“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也並不是很想救你。我隻是碰巧善良罷了。”
後來沈佳人才領悟到,這句話說得有多麼不靠譜。
在她提起行李前腳剛走,紀芩川後腳就跟了上來。
沈佳人被紀芩川跟得不耐煩了,回頭對他吼道:“這裏路那麼多你幹嘛就跟著我呀,我沒家沒錢,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她走去他身旁,指著左右兩條路,“這是左右兩條路,你走這條我走這條,從今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沒理會他的反應,她一個人呼哧呼哧走得飛快。
可沒走了幾步,紀芩川又跟上來了。
“你這人還真是——”
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有人擋住去路,四五個人,看起來十四五歲,為首的是個頭發染成各種顏色的男孩,手裏拿著根木棍,囂張放在肩頭,叼著煙,懶洋洋地問:“要想從這裏過去,識像地把身上的錢交出來。”
來者不善,沈佳人一邊保諾這夥人是來找他而跟自己沒啥關係的,一邊緊了緊罐子跟手中的行李,低著頭要離開。
拐杖橫在沈佳人麵前,那小痞子湊過來:“小妹妹,要去哪兒?在這,還沒人敢在爺說話時,裝作沒聽見的。”
心裏暗叫不好,沈佳人抬頭堆著笑:“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路過。後麵那人才是你要找的,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小痞子呲牙咧嘴笑了一下,看了眼身後的紀芩川,沉下臉:“路過也要收過路費啊,我,找你們兩個人呢。”
擦!還過路費,以為這條路是你家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