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淺的失落一直伴隨她回到家裏,一路上心底竟隱約懸著一線期盼,希望電話忽然會響,希望他的車子會忽然在身邊出現……沮喪的她不得不承認,他的手段的確高超,一來一往之間已將她的心牽動成亂。
洗漱後她百無聊賴地看電視,音樂台裏正在訪問四個男人,那是聞名世界的愛爾蘭音樂組合,全球專輯銷量超過三千四百萬張。
很多年前,在占南弦房中可以臨風眺遠的窗台上,每一個假日的清晨和黃昏,於無由而莫名的快樂中,曾以音樂打動過她無數次的就是這幾個男孩,即使其中一位單飛後,也仍使她異樣迷戀。
熒屏上氣氛熱烈,四個手舞足蹈的帥哥都是球迷,當被問到他們之間誰足球踢得最好時,幾個人一致指向右邊那位,依次而來是最佳前鋒和最佳後衛,左邊那位則是——最佳板凳隊員。
她在笑不可遏中再次想起了占南弦。
總有一些人,總有一些歌,沉澱在年少最深的記憶。
隻要稍稍觸及,就會引出已陳舊的苦澀情懷,事隔多年後再度重聽Unbreakable熟悉的旋律,仿如往事在耳際輕輕吹氣,提醒在從前的那年那日,正是這人這歌,陪伴過別後孤獨無依的自己。
曾經他們眼中閃亮的星光,像極了那兩千五百個日夜裏她內心最渴望見到的人。
而今時光已在四個人的容顏上留下年輪的痕跡,歌聲仍在,而朱顏已改,福態蛛絲可見,俊秀早不複當年,他們已非曾經的男孩,如同她,也早跨越在年少的幾世之外。
在萬水千山之後回頭去看,隻覺世事無日不滄桑。
正對著電視發呆,乍然聽到敲門聲,她整個人從沙發裏彈起。
盯著門後狂喜與恐懼緊密交織,那麼希望在她等了幾乎半生之後是他終於到來,又那麼慌亂,害怕在她好不容易耗費了半生才平複之後,卻還是他卷土重來。
手心微微沁出細汗,隔著門她怯然輕問:“誰?”
“你希望是誰?”
她幾乎流淚,額頭虛弱地抵在門板上,良久,才能轉動把手放人進來。
“你開的是門,還是你的心?”優美唇線在勾起之後覆下,她被裹進一身汗意伴隨著男性氣味的旋渦,占南弦在她舌齒間輕喃,“下次別讓我再等到天長地久。”
昏沉意識裏掠過心底最深的歎息,從此再也回不去了。
他鬆開她,輕喘調息。
手掌下他的衣物全然濕透,她問:“你運動過?”
“貴賓席的嘉賓可以和沒賽事的球員比試。”占南弦拿出電話撥通一個號碼後扔給她,“叫他們給我送些衣服來。”雙手一掀直接除下運動恤,徑自往她的浴室走去。
“喂,你……Hello?請稍等。”她追過去,“你的一些衣服是指什麼?”
他回首一笑,傾身取過她手中電話,“正裝、襯衣、內衣、襪子、皮帶領帶,隨便什麼揀齊送來,對了,不要睡衣。”再把手機扔回她手中,“告訴他們地址。”
他的笑容無比飛揚,星光熠熠的雙瞳定格在浴室門後,正對上她傻住的美眸,然後門扇在她麵前哢嚓關起。
她恐懼地拿起電話,千萬別告訴她,他真的打算在這過一整夜,“剛才他說什麼?你真的沒聽錯?哦……”確認後的答案令人無力,“你記一下地址,請送到這裏來。”
二十分鍾後衣物還沒送到,而占南弦已裹著浴巾出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退到客廳一角,戒備地看著他。
濕漉漉黑發上的水珠沿著頰線滴落在他裸露的胸膛,浴水後的黑眸愈顯清亮和野性十足,似笑非笑的朗容惑人心神,“嘿,我雖然沒指望你尖叫著撲上來,不過你這種反應也太讓我傷心了。”
她馬上反駁,“這位同學,我還沒拜托你在別人家裏自重一點呢。”
她是很喜歡男色沒錯,也與他有過雲雨之歡,但二十五年間何曾試過在如斯夜裏,和一個隻下半身裹著一條半短浴巾的男人待在一起?蒼天在上,她柔弱的心髒真的已經怦怦跳到了承受不起。
他看了眼電視,“你在看他們?”
多少年前的六月份,愛爾蘭國家隊以點球憾敗給西班牙結束世界杯之旅,那四個男孩當時唱了一首歌來迎接歸國的球隊。
他轉過頭來,兩個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久久沒有移開。
是,那是他們曾經最心愛的歌,《World Of Our Own》,我們的世界。
如同,此時此刻。
眼看著他就要走過來,敲門聲忽然響起,她直衝過去,解脫般鬆了口氣,幸虧衣服送來得及時,再不來她的鼻子跟心髒要一起浴血了,她打開門,卻差點一口鮮血先從嘴裏噴薄而出,“臨——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