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分手·離開(1)(1 / 3)

人世間的很多決定,往往就在轉瞬的一念之間。

放下,原來可以毫無來由。

當打擊足夠大,也許一顆心便會適應得足夠堅強。

經曆過生關死劫,也許深心處糾纏難解的死結會不自覺微微鬆開。

出院後溫暖恢複了正常作息,整個人也恢複了沉靜,每天清晨起床,在書房裏作畫,一筆一墨,每個步驟都細致而專注,近中午才擱筆洗手,進廚房做羹湯。

因為溫柔忙碌,最初幾天都是朱臨路抽空過來看看,見她家居潔淨,神色平和,每日裏即使一個人吃飯也講究地做三菜一湯,從不隨便應付,總算放下了心。

陪她說說笑笑,直到出門離去,才不由得輕聲歎氣,不該放任的時候執意勇往,該脆弱的時候卻如此自製,讓人怎麼說她才好。

接到周湘苓的電話時溫暖正在吃維丸,藥片不慎從指縫間落下,黃色粒點滾進沙發底下,她彎腰去撿,一低頭看到沙發轉角處暗黑的椅腳內似壓著一張小小紙片,她呆了呆,輕輕揀起,拂開上麵的塵埃。

轉頭看向掛在牆上似少了一瓣心的拚圖,一時間立在原地。

多少次眾裏尋他,卻原來,它一直在,隻是她沒有將它看見。

還未回過神,電話已響起。

老人家請她到洛陽道去坐坐,她本想改約在外見麵,轉念又覺勞駕長輩走動是件無禮的事,也就柔聲答應下來。

洛陽道依然掩映在幽靜林木中,將車停在雕花的古銀色柵門外時她有種驚悸的荒涼感,從前不管多早多晚、去或離開占南弦的家,他都一定負責從門口接送到門口,到如今,每次都隻能是這樣一個人獨來獨往。

她按響喇叭,幾秒後柵門自動打開。

景物在車窗外緩緩後退,即使已是第三次到來,這處私人宅第的廣闊磅礴仍給她的視覺帶來細微震撼。

周湘苓親自開門牽她進去,“歡姐,盛一碗冰糖銀耳來。”

她拿出精致的茶葉盒子,“占媽媽,送給你的。”

“你肯來我已經很高興了,還買什麼禮物。”周湘苓仔細端詳她,好一會兒,才言若有憾地,“怎麼頭發剪這麼短。”

溫暖眯眯眼,左右側了側頭展示新發型,“是不是很像十幾歲的時候?”

她的頑皮樣把周湘苓逗笑,“是很像。”

說完又不覺有些欷歔。

年少時的溫暖是個開心果,既單純又天真,占南弦很喜歡逗她,兩人像極了一對小冤家,他總是不把她氣到跳腳不罷休,每每看著她叫叫嚷嚷滿屋子追打笑容滿麵的兒子,周湘苓打心底裏覺得歡喜。

在他們分手後那段時間裏,半夜起床時她在恍惚中仍有種錯覺,似乎兩個孩子追逐時銀鈴般的笑聲,仍遺留在暗夜裏的某些角落。

然後,當丈夫過世而溫暖離開之後,占南弦徹底變了。

他似乎在一夜之間成長,仍屬年少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浮現與他年齡完全不相襯的沉寂清冷,此後十年間,她再也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過從前那樣歡快的笑容,仿佛有些什麼東西,已從他身上徹底消失。

大學畢業後他搬了出去住,如果不是她堅持不肯離開舊居,也早被他安置去了別處,最後卻也還是他拗不過,在洛陽道的邸宅建成後遷進來,因為他說那是他給她媳婦建的宅子,讓她住下來等他娶妻。

她一直以為他要娶的人會是溫暖,沒想到從報紙上才知道幾個年輕人之間扯出那麼複雜的關係,而他公開聲明要娶的人竟是薄一心。

她對薄一心並無惡感,不管兒子想娶誰她都不會反對,她擔心的隻是,那真的是他內心想要嗎?年輕人畢竟還是過於執著,很多事一葉障目難以看開,其實世情如浮雲,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銀耳端上來,溫暖勺起一匙一匙送進嘴裏,隻覺清甜爽口,不由得道,“占媽媽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這個?”

“怎麼不記得。”周湘苓寵愛地看著她,繼而有些疑惑不解,“你和南弦怎麼會搞成這樣?”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她雖然表麵上不聞不問,但並不代表她不關心自己唯一的兒子,實際上這兩人的舉動盡在她眼底,她還以為他們已經守得雲開見月,誰料會忽然情緣突變。

溫暖淺淺一笑,“占媽媽,我還沒恭喜你呢,就快有孫子抱了。”

周湘苓的慈目中閃起清光,“我看到報紙上是那麼說,不過,南弦沒和我提。”

溫暖沒有回話,以再過兩個月就要舉行的盛大婚禮而言,現在已應開始準備,然而這屋子裏卻見不到一絲喜慶的影子,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不想問。

她已經不想再去追問為什麼。

喝完最後一口甜品,她放下手中的碗,眼眸半垂,“占媽媽,占爸爸的去世……你怪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