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整個淺宇大樓裏的每一部電腦都啪一聲打出一行來曆不明的字,“老大在哪裏?快出來!”緊接著覆蓋在大樓範圍內的每一部手機都收到了莫名其妙的簡訊,“老大在哪裏?快出來!”
同一時間安裝在機房獨立服務器上聯通內部網絡的衛星係統被強行侵入,屏幕上小牧童越轉越快,采集來的大量數據在飛速運算中被分析過濾,很快就鎖定了兩處信號源,在萬分之一秒間排除近在咫尺的總裁辦公室裏的接收點,自動生成的數據包往另一處扔了過去,“老大在哪裏?快出來!”
良久,發去的訊息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怎麼辦!怎麼辦!”橫線上眼珠滾來滾去,隻差也滾出兩滴淚來,無計可施的小牧童再次翻身騎上牛背,正待逃走,忽地,傳輸信號一閃,終於有人傳回,“你怎麼會闖入這個特殊頻段?”
“啊啊啊!終於找到你了!快出來!”
“別再調皮,小心管惕拆了你洗腦重裝。”
小牧童既驚又慌,抓起視頻成像就砸過去,“溫暖哭了!”
屏幕上溫暖的黑發螓首伏在桌麵,仿佛是忍耐了許久此刻終於爆發,充徹整個空間的哭聲毫不遮掩,淒切得像極了怨恨,又像無處發泄,由於哭得過久她的嗚嗚聲中已不時帶上喘息,抽動的雙肩顯得異樣孤零無助。
這次回應奇快,“你做了什麼?!”大大的問號加驚歎號,似一股控製不住驟湧而來的焦慮和怒意。
“不是我!是你設置的自動提醒!她一聽到就哭了!你快改掉——”
“你閉嘴!叫她起來。”
滾在橫線上的白眼珠拉向桌麵,小牧童出聲叫道,“溫暖,你起來,我找到——”
“少廢話。”一道指令無聲拍入它的處理元中樞。
小牧童扁扁嘴,哼了一聲,不高興地轉過身去坐在地上,隻留下一個委屈背影。
溫暖終於緩過了情緒,控製住哭聲,抬起頭來,抽過麵紙抹淚,心底的話無意識流淌出口,“他到底在哪?”
小牧童一動不動。
過了幾秒,屏幕上啪地打出兩個字,“海上。”
她嘶啞抽噎,“我好想他。”
良久,沒有任何信息。
她又道:“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問他。”
這次有了回應,“什麼事?”
她苦笑,自言自語,“很多,想問他有沒有和薄一心上過床,想問——”
“沒有。”
溫暖一怔,將臉枕在桌麵的手臂上,側頭看著電腦屏幕上小牧童的背影,惆悵不已,“原來你真的可以和人聊心事。”
“還有什麼想問的?”
“別的女人呢?有沒有?”
“沒有。”
“隻有我一個?”她抬首,秀美下巴擱在交疊的雙腕上,完全忘記回答她的隻是一組虛擬智能程序,紅腫雙目內既期待又緊張。
“是。”
毫不猶豫的肯定回答像一杯水樣巧克力,入眼後甜得她的心花開始一點一點綻放,臉上淚猶未幹,卻不禁微微笑了,“雖然你的話當不得真,不過還是謝謝你,一宇。”
始終背對她的小牧童嘟囔著聳了聳後肩。
一會兒後,屏幕上再打出一行字。
“還有問題嗎?”
她沉默,長睫垂落,聲音低悄如絲,“他……還愛我嗎?”
過了許久,屏幕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出來。
“永是你的弦。”
眼淚再度激湧而出,如願獲得虛幻的安慰,卻徒然令一顆心更苦更痛,失控的情緒使她下意識做了一個阻止自己繼續沉溺的動作,她在起身刹那直接關了電腦的電源。
地球的另一端。
南太平洋某處無邊無際的海域上停著一艘海艇。
廣袤天空下,萬裏夕暮,一道頎修身影靜靜地倚著船舷。
極目遠眺,見天不見地,除了浩瀚的海水還是無垠海水,世界的盡頭拉成水天接壤的海平線,一波波深墨似的海浪拍艇而來,然後漫打向不遠處露出海麵的石峰峭壁,除了怪石嶙峋的懸崖頂端密密生長著不知幾百幾千年的樹木,在這方天與海的深處,荒陌得甚至不見飛鳥痕跡。
半晌之後,暮色中他的唇邊慢慢蕩出一抹致命的漣漪。
笑容一直伴隨他走入船艙,把手中早已關閉了所有功能隻剩下衛星導航的手機,固定回船篷上的扣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