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精裝紀念版09(2 / 2)

按照常理,江冬秀高攀了胡適,必然要舉案齊眉保持仰視隊形,但她從不,她始終真實、不委屈自己地生活著。

除了照顧胡適和孩子,她經常打牌消磨時間,而且原因不明地逢牌必贏,她在麻將桌上贏的錢,也是胡家的常規性收入之一。

胡適在台灣任“研究院長”時,她經常邀朋友來家打牌,為了維護前院長蔡元培不準在公房打牌的傳統,胡適特別安排秘書幫太太另找房子。

胡太太平時除了打牌就是看武俠小說,唐德剛說:“胡太太找不到牌搭子,就讀武俠小說。金庸著作如數家珍,金庸的小說在胡家的書架上,竟亦旎旎然與戴東原、崔碧諸公(的著作)揖讓進退焉!”

胡適對待傳說中剽悍的太太,竟也是頗體貼的。

1940年,胡適收到太太寄來的一件醬紅色棉襖,他穿上後把手插到口袋裏,觸到一樣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個小紙包,打開來,裏麵是七副象牙耳挖。

他的心立刻柔軟了,有點兒說不出的感情,他覺得,這樣微小的細節,也隻有太太才想得到。

流寓紐約的十年裏,胡太太在破舊的公寓中整天忙個不停,她不懂英語,還得自己上街買菜,真是想不出,語言不通的她是怎樣買到最心儀的新鮮蔬果,還拿到恰好的找零。

傳說,有一次胡適外出,她獨自在家,一個彪形大漢破窗而入,她先是驚呆了,隨後馬上打開公寓大門,反身大叫為數不多會說的英語:“Go!”

賊愣了一下,還真的“Go”了。

若是換成他那些柔弱而多情的女朋友會怎樣?大約會高喊“Help”吧。

她不僅照顧著他的至親,還關照他的遠房親友。

有一次,他的一個朋友跟她說,父親過生日,想送老人家一件皮襖,問她哪裏買合適。沒多久,她便花了40塊錢買了件皮襖送去,而那時,他們有二十多個房間的“豪宅”,一個月租金也不過七八十塊。

朋友感動極了。

抗戰期間,他在美國,她獨自在國內帶著幾個兒子,生活困窘。

他寄來1600塊錢,她便馬上分給同樣艱難的親友,送給羅爾綱150,吳晗100,借給毛子水100,又給仆人們發了140塊錢的工資,借給同鄉幾百塊。

甚至,她居然又捐獻給某學堂200塊。

得知她散盡家財,他寫信表揚她:“你在患難中還能記得家中貧苦的人們,還能寄錢給他們,真是難得。我十分感激。你在這種地方,真不愧是你母親的女兒,不愧是我母親的媳婦。”

的確,她沒有像朱安一樣隱忍,一輩子活在讓“大先生”魯迅垂青的夢幻中委屈自己,到死也沒落下好;她也沒有像他的那些女朋友一樣要麵子,不然,婚姻的成果早已成了別人樹上的桃子。

她雖然不大識字,卻為了與他書信唱和,通過各種途徑補了缺,對《紅樓夢》裏的少爺小姐都叫得出名字;她在娘家從不做家務,嫁到胡家,灑掃庭院、侍奉婆婆、照顧丈夫處處親力親為;對於他和韋蓮司、曹成瑛等等女朋友的緋聞,不關鍵的,她點醒幾句,要緊的,她也敢放出惡聲,宣泄自己的不滿。

她既不是攀援的淩霄花,也不是癡情的鳥,她倒真像一棵木棉,始終作為樹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平等而又義氣,她有她的潑辣剽悍,更有她的寬厚溫柔。

她很清楚,對待他,七根象牙牙簽要得,必要時候剪刀也要得。

1962年2月24日,他在台灣“中研院”的院士酒會上,因為心髒病猝發辭世。

她聽到消息,當場昏厥過去。處理完他的後事,她開始整理他一生的著作,甚至,她特別要求韋蓮司寫一篇自己的傳記,放進他的資料裏。

如此對待一個與丈夫關係曖昧的女子,她是真的通透。

如何與你相伴到白頭,是個多麼宏大的課題,又是一個多麼虛幻的期許。

誰能甫一踏入婚姻的邊界,便識透未來幾十年的煙塵?婚姻究竟是一部加長版的“植物大戰僵屍”,還是一出《美麗人生》的真人秀?

胡夫人給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答案。

治愈你:

夫妻之間,有時需要洞若觀火的了解,有時需要肝膽相照的義氣,有時需要平地一聲雷的咆哮和發泄,有時需要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將就,還有時,需要打落牙齒和血吞的隱忍。那種舉案齊眉式的客套,往往不是恩愛,而是彼此的關係沒有親密到那一步。

江冬秀們的溫柔和剽悍是一種拿捏得當的火候,她們明白,婚姻和青春一樣,一不看好,就會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