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冷言冷語背後針對的,顯然是隱形情敵黃逸梵;可是,這樣的嘲諷譏誚傷害的,卻是張愛玲那顆驕傲的、飛揚的春期少女的心。
於是,爭執中,萬惡的後母打下了著名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對於張愛玲是靜靜的殺機,對於孫用蕃,未嚐不是拚盡全力的還擊。她打盡了心底的憋屈,打向離了婚還陰魂不散的黃逸梵,打向怎麼養也不貼心的張愛玲,打向所有對她的婚姻不懷好意的人。
果然,一巴掌打斷了父女情,打跑了小姑子,打散了前妻的魅影,也打出了她的安全感——這個家終於成了她說一不二的完整領地,即使這片領地最終敗落為僅剩14平方米的汽車房,但,隻要她是這裏唯一的女主人,是她丈夫唯一你儂我儂的妻子,已經足夠。
江蘇路285弄28號,住著張愛玲的弟弟、一輩子獨身的張子靜。
他僅有的一次結婚機會,女方要一塊120元人民幣的上海牌手表,也就是普通人兩個半月的工資,但是張子靜沒有這筆錢,張廷重也嫌貴,就像當年覺得學費貴而放棄了獨子的讀書求學一樣,家裏放棄了他的婚姻。
和張子靜同住的,還有一個優雅的老太太,鄰居們甚至覺得連“優雅”這樣的詞彙都不能描摹她的風度。她秀麗而端莊,皮膚是那種幾代人過好日子才能積累下來的白皙。她和鄰居們合用一個保姆,衝衝熱水瓶,磨磨芝麻粉,還很喜歡弄堂裏乖巧聽話的小孩,經常叫他們來吃蜜餞糖果,喝芝麻糊。有一次,鄰居看到信箱的玻璃小窗口露出一封信,寫著“孫用蕃收”,那居然是寄賣商店寄來的,通知她一件曾經貴重的裘皮大衣已經出手。
喔,原來,這就是那個凶神惡煞的著名繼母。
於是,有人問起當年的那一巴掌,女作家筆下母夜叉般的繼母輕輕地笑了,淡淡地說:“張愛玲成了著名作家,如果是由於受了我的刺激,那倒也不是壞事,惡名罵聲衝著我來,我八十多歲的人了,隻要無愧於心,外界的惡名我願認了,一切都無所謂的。”
她的朋友,邵洵美的太太盛佩玉去看望住在14平方米的小屋的她,盛佩玉回來後沒有多話,隻是說:“她一直照料著張愛玲的父親,替他送終,這已經足夠。”語氣裏透著懂得的悲憫。
一個剽悍的繼母,一個平和的老人。
兩種眼光,兩個故事。
在這場續弦的婚姻中,起初是感情的博弈,之後是金錢的較量,最終在生命的盡頭殊途同歸,恢複平靜。
每個續弦都有隱痛,就像每個後母都苦衷。
治愈你:
榴蓮有多臭,要吃過才會知道。
後媽有多難當,要經曆過才會明白。
幸福有多易碎,要爭取過才會了解。
每個女子都希望有一份穩穩的幸福,能夠抵擋世界的殘酷,在某些不安的夜晚,能有個歸宿。可是,幸福果真是穩穩的嗎?它被多少無形的手撼動,或許是個未曾遠離的前妻,或許是名不願放手的前男友,或許是位難以溝通的婆婆,或許是左手拉右手的審美疲勞,或許是貧窮困頓的寒荒……幸福能否架得住?
沒關係,隻要你有矢誌幸福的決心,就有勇氣向磨損幸福的元素揮出巴掌,即便付出孫用蕃那般惡名在外的代價,至少爭取了現世的穩定與平和。
於是,孫用蕃最終獲得了二人世界中穩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