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紅妝 第15章:別怕,不疼!
聽聞此話,在場的大夫無不嗤之以鼻,唯有君卿夜一臉期待地看著她,“朕信你,隻要你救活朕的徹兒,朕許你一道免死金牌。”
聞言,半月彎一怔,終是恭敬謝恩,“謝皇上恩典!”
“朕問你,有幾分把握?”
他的臉色不好,這是半月彎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心痛的神色。在錦宮除了萱妃,再無任何人能撥動他的心弦,卻不承想,原來他對君啟徹也很用心。
“如若隻有普通藥材,便隻有五分把握,但若皇上能獵來銀狐,那麼奴婢定能還您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太子。”
“銀狐?”
“是,銀狐。”
“何解?”君卿夜挑眉,醫理他不懂,但他本就是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的一個人。
而半月彎早就想好了說辭,“銀狐之所以落腳梅山,並不是因為它習慣這裏的氣候,最主要的是它最喜歡吃的東西在這裏。”
“你是指黃金蛇王?”
“沒錯,就是黃金蛇王。”
聞得此言,君卿夜不再廢話,隻揚聲道:“風贏,即刻隨朕上山,不惜任何代價,定要獵得一隻。”
風贏抱拳應聲,隨即又勸道:“皇上,末將帶人去便好,您還是留下來照顧太子殿下吧!”
“是啊皇上,夜深了山上危險,還是……”
梓桐也跟著勸說,但未及講完,君卿夜已揚手製止她繼續往下說,“是朕失誤,才會令太子如此,你們都不必再勸了。”
全場寂靜,隻聞深深淺淺的呼吸聲,為首的大夫突而揚聲道:“皇上,臣萬死,但有些話臣不得不言,這位姑娘說銀狐可解黃金蛇王之毒,臣實在無法苟同,若是如此簡單,臣等又何須如此惶恐?”
半月彎冷冷而立,緩緩接話,“銀狐確實不能解毒,但銀狐的血配上芙蓉丸的話,奴婢有十分的把握。”
那大夫張大了嘴,恍然道:“芙蓉丸……原來如此,有此仙丹,確可保性命無憂啊!”
話至此,已不需太多言語,君卿夜回頭深深地看了半月彎一眼後,冷傲轉身,率先步出太子寢殿,風贏隨後跟出。半月彎亦迅速扭頭朝俞婧婉暗暗使了一個眼色,她立時會意,隨即也高呼著皇上,跟了出去。
看著眾人消失於黑夜中,半月彎心內喃喃道:俞婧婉,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君啟徹高燒一夜不退,半月彎也一夜未眠,一直守在床前。他的小臉燒得通紅,可嘴裏仍舊母妃、母妃地叫著,她一直緊握著他的小手,不停地對他說:“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無論他口中的母妃是不是自己,這一刻,隻要能讓他少一分痛苦,她什麼都會做。
天已微亮,人卻未歸,銀狐不喜暗黑出動,要在深夜抓住一隻,實屬不易,是以,她更寄望於聲稱對銀狐生性熟悉的俞婧婉。假若她真是佑親王選中之人,必然有過人之處,她能主動要求上山獵狐,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想來,也不至於會失手,隻是需要時間罷了。
隻是,黃金蛇王的毒性太強,耽誤的時間越長,太子的情況就越差,雖然喝過她帶有芙蓉丸藥性的血,可也並不代表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撫摸著君啟徹貼在額前的碎發,她的心也疼了,隻是個三歲的孩子啊,怎能承受如此痛苦?
沉思間,君啟徹又開始嚶嚶哭泣,麵帶痛苦,半月彎心念一動,伸手將他抱在了懷裏,拍著他的後背,輕哼著他最喜歡的那首催眠曲。
“月兒靜,風兒鳴,樹葉兒遮窗簾啊!小寶寶,睡夢裏,微微地露了笑顏……”
清越的聲音,悠悠揚揚地飄蕩在空氣中,她心疼地反複吟唱著。
很快,一天過去了。直到夕陽的餘暉再一次灑向大地,迎著那金黃色的光暈,她終於看見他偉岸的身形堅定地朝自己走來。
她淺笑著呢喃:“終於回來了啊!”
雖然時間用得久了點,可俞婧婉到底沒有讓她失望,在她的懷裏躺著的,不正是那慵懶成性的銀狐嗎?
她放下君啟徹,讓梓桐照看著,自己起身去接那小東西。可銀狐本就有靈性,見到她過來,竟掙紮著要逃走,半月彎眼明手快,直接將它搶抓在手。隻見那小東西張牙舞爪著,好不凶猛。
半月彎倒也不怕,隻是眸帶笑意地微語:“若是你聽話,我便隻放你一點血;若是你不聽話,我還是會要你的血,不過放血之後,我馬上扔你進茅廁,讓你變成一隻糞狐。”
聽聞此話,在場之人莫不驚訝,她竟然同一隻狐狸說話?可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聽到她的話後,那隻銀狐立時變得溫順起來,乖巧得如同一隻小貓,哪還有剛才的凶狠蠻勁。迎向眾人猜測的眼神,半月彎一笑,解釋道:“銀狐本是靈物,它們聽得懂人話的。而且,這種小東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就怕髒。”
入得內殿,半月彎放下手中銀狐,那小東西雖然眸中帶怨,倒也並未試著逃走,隻是淚眼汪汪地看著半月彎手中的刀子。
半月彎再度輕笑出聲,“別怕,先割我,再割你如何?”
言罷,她手中利刃已劃上一指,鮮血汩汩而出,那小東西似受驚了一般,收了眼淚緊盯著半月彎的手指,嗚嗚地叫起來。半月彎騰出右手,伸手撫上那小東西柔軟的身軀,安撫道:“別怕,不疼!”
那銀狐還在嗚嗚叫著,半月彎卻已包紮好自己,而後瞪著它說:“該你了!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糞狐?”
果然是百試百靈,“糞狐”二字一出,那銀狐竟真的不再動彈,乖乖抬起前爪後,還別開了臉,如同淘氣的孩童一般,讓人驚歎不已。半月彎小心地割開一道小口,取了適量的血後,細心地為銀狐包紮起傷口。
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那隻銀狐一直很乖巧地窩在她懷裏,甚至在她做好這一切後,它居然就賴上她不肯離開了。半月彎倒也不憐它,直接將它扔到了俞婧婉的懷裏,惡狠狠地警告,“好好養傷,三日後還得再取一次。”
銀狐嗚嗚地抗議個不停,半月彎卻隻是輕笑著端走了兩碗血,藥是早就煎好了的,隻待這兩味藥引子一到,便可喂服。服下這和了銀狐血的解毒藥,君啟徹的命便算是真的保住了。
君啟徹醒來的那日,正是銀狐第二次取血的日子,君啟徹與銀狐對視了許久後,如臨大敵地問君卿夜:“父皇,兒臣為何一定要喝這個醜狗狗的血?”
“狗狗?徹兒,它是銀狐。”微笑著糾正他,君卿夜看到君啟徹重新恢複了精神,他心中著實寬慰不少。
“才不是,它就是一條醜狗狗。”君啟徹說完這話,朝銀狐做了一個鬼臉。
可那銀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完全不把君啟徹放在眼裏,還故意跳到了半月彎的懷中,舒服地拱了又拱。
銀狐的動作越發地刺激了君啟徹,他直接就跳下了床,朝半月彎衝了過去,“醜狗狗,快走開,這是我的母妃,是我的母妃。”
終於聽明白了一切的君卿夜又一次震驚了,他的兒子這是在和一隻畜牲爭風吃醋嗎?為了那個永遠都出乎他意料的宮女?
一孩一狐扭打成一團,半月彎無奈地搖起了頭,最終隻是拉了君啟徹到一邊一陣耳語過後,君啟徹原本怒氣衝天的小臉,立時笑成了一朵花,“我明白了,哈哈,我要喝藥,喝藥。”
那一日,君啟徹喝了一次又一次的藥。而那可憐的銀狐不得已獻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要不是半月彎最終阻止他繼續,那一團雪白的小東西,怕是要被他活活吸幹全身的血。
一直冷眼旁觀的君卿夜,終於看清了兒子的最終目的,想到他的惡意報複,他不由得蹙眉。果然是他君家的孩子啊,夠狠!
過了幾日,在半月彎的照料之下,君啟徹的恢複可以說是神速,隻是,他與銀狐的仇,倒是越結越深了,走到哪裏都不忘記踹它幾腳。半月彎對此都隻是微笑不語,她最在乎的是何時回宮,至於其他事宜,真的就隻能是一笑而過了。
此次梅山之行,銀狐已得,若不賞梅不免可惜,是以,聽得君卿夜提出賞梅後便回程,半月彎終於開懷。她是愛梅之人,若為梅林多留幾日,倒也甘願。
那一日,眾人依約賞梅,半月彎獨自一人行至深處,心內澀然,銀狐懂事地在她腳邊徘徊,她卻始終不肯將它抱在懷裏。銀狐嗚嗚不止,她半跪著問它:“小東西,你真的要跟著我?你可知道我要去的是何處?”
銀狐無法言語,隻是不停地舔著半月彎的臉。
半月彎勉強一笑,“刀山火海你也不怕?啊,為何我覺得我要去的地方,比刀山火海還可怕呢?那樣的地方,你也要去嗎?”
銀狐繼續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心意,半月彎憐惜地抱了它在懷裏,“既然要跟著我,就給你取個名字好了,叫相思如何?啊,不喜歡?那不悔如何?啊,也不喜歡啊?那就叫糞狐好了……”
一人一狐聊得忘我,完全沒有發現在那片梅林之外,還有另一個身影佇立著,孤傲的身形,迎風挺立。那人鳳眸微凜,一陣輕喃出聲:“朕的錦宮,比那刀山火海還可怕嗎?那麼相思為誰,不悔又為何……”
值得慶幸的是,尚未離開梅山,君卿夜已口頭許諾回宮後封俞婧婉為嬪。雖然嬪不如妃,但嬪卻大於美人。若是又封她一個婉美人,那半月彎倒還真要為此擔心不少呢。
雖然隻是稱呼上的差別,但足見君卿夜並未懷疑俞婧婉的動機,雖然她來曆不明,但到底還是個聰明人,居然能騙過狐狸般狡猾的君卿夜。
要離開梅山了,半月彎心中倒生出幾分不舍,這裏的梅林著實讓人留戀。但為了以後能更加自在地欣賞這美景,她必須回到錦宮,完成她本該完成的使命。而後,她才可以縱情江湖,回歸於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