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粉粉嫩嫩
暮色四合, 阮成鈺推拒了意猶未盡的同窗的邀請, 踏著晚霞回到家中, 頭一件事便是去瞧阮蓁。
夕陽將落不落地掛在天邊, 天際處雲蒸霞蔚, 絢爛的雲霞染紅了竹肅齋大半的牆壁。
地龍燒得熱烘烘的西捎間兒裏, 阮蓁坐在高高的通體透雕靠背玫瑰椅上, 趴在西窗前的黃花梨無束腰卡子花方桌上,麵前擺著個巴掌大的木雕娃娃,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木雕往前走, 兩條短短的小腿在空中蕩呀蕩呀的。
她似乎在想事情,極為入神,連阮成鈺進來都沒發現。
阮成鈺眸中含了幾分笑意, 抬手示意房中的丫鬟莫要聲張, 走到她身後,壓低聲音咳了一句。
阮蓁猛地回頭, 紅絲絛在空中劃出一道圓潤的軌跡, 銀鈴發出歡快的輕響, “哥哥!”
“嗯。”阮成鈺摸了摸她發頂, 拿起桌上的小木雕看了看, 問道:“常樂公主送給你的?神態模樣與你分毫不差, 也不知是宮裏哪位能人雕的。”
阮蓁從他手中拿過木雕,嘟著嘴戳了戳娃娃的額頭,咕噥道:“不是她送的……”
看妹妹這表情, 好像人家送了她木雕娃娃, 她反倒不高興了。
阮成鈺在腦中過了一遍可能會送妹妹木雕這種小玩意兒的人,無非就是常樂公主、阮成軒、再加上二伯阮滔,但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對。若是他們送的,妹妹不該是這個反應。
他不由對送木雕的人產生了幾分好奇心,“哦?那是誰送你的?”
阮蓁扭頭看他,白嫩嫩的小臉上寫滿了“不高興”,癟癟嘴道:“大哥哥。”
阮成鈺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頗有些詫異地挑眉,“是他親自送來的?”
並非阮成鈺大驚小怪,實在是平日裏他們見到的霍成都是討厭麻煩,不喜與不相幹的人往來,見到女兒家麵色就會黑上三分,如今卻主動給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做小木雕玩,這……
“不是。”阮蓁就是因為這個才不高興,鼓著腮幫子悶悶道:“他讓常樂公主送來的……”
寥寥數語,阮成鈺已經想到,霍成許是從常樂公主口中聽說了妹妹生病,怕她病中無趣,便雕了這個娃娃托常樂公主送來。
想到霍成麵無表情地刻木雕的樣子,阮成鈺心中暗自好笑。他本以為前幾回見麵霍成對妹妹的照顧是因著顧及老太君。如今看來,竟是他想錯了,霍成根本就是對妹妹格外關照!
阮成鈺看著麵前撅著小嘴兒不滿地伸著手指頭戳著木雕娃娃的阮蓁,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自豪——他的妹妹這樣軟軟糯糯,乖巧可愛,自然是人人都喜歡的!
“那囡囡為何不高興?”
阮成鈺輕輕捏了捏阮蓁嫩滑的小臉兒,問道:“難不成是不喜歡這木雕娃娃?”
當然不是!阮蓁趕忙把娃娃緊緊抱進懷裏,警惕地看著阮成鈺,“我喜歡!”
少頃,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又懨懨地放下懷裏的娃娃,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擋住了阮成鈺探究的目光,自言自語一般問阮成鈺:“哥哥,大哥哥為什麼不親自來看我?”
竟是為了這個在不開心嗎?阮成鈺心中生出幾分詫異——妹妹何時和霍成這般親近了?“囡囡想要大哥哥來看你?”
“嗯!”
阮蓁點頭,坐在玫瑰椅上仰著頭看阮成鈺,殷殷道:“哥哥跟大哥哥說一聲,讓他來看我好不好?”
對上妹妹滿含殷切期盼的眼睛,阮成鈺自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抬手輕點她小巧的鼻子,溫聲應了:“好。”
“哥哥真好!”
阮蓁撲進他懷裏,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彎著眼睛開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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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阮蓁收拾妥當,劉氏牽著她的手把她送出府門,囑咐她:“到了信國公府要聽祖母的話,不要到處亂跑,知道嗎?”
阮蓁長這麼大,除了跟著老太君進宮,幾乎沒出過門,劉氏不免擔心。
阮蓁乖乖點頭,牽著老太君的手上了馬車,掀開馬車小窗的米黃鑲邊墨綠底子的簾子朝劉氏甜甜一笑,道:“阿娘放心,我會聽話。”
馬車轆轆,穿過最熱鬧的西大街,拐了個彎兒,鼎沸的人聲漸趨於無,信國公府便到了。
當年信國公自刎後僅留下柔弱的妻子和尚在繈褓中的嫡子徐晉,徐晉因著父親的遭遇,並不熱衷於仕途,僅是承襲了國公之位,並無實職。素日裏最愛做的事就是與睿王爺賞花作詩,在這鄴城天子腳下當起了閑雲野鶴,是以信國公府瞧著比宣平侯府要冷清許多。
信國公府極少來客,更別說是位小嬌客,是以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們都用新奇的眼光瞧著老太君身側的阮蓁,心中暗自揣度,這位眉眼精致,額間一點紅痣,好看的不似凡間客的小姑娘難不成就是那位被老太君和兩府侯爺捧在手心裏疼的宣平侯府五姑娘?
見他們看自己,阮蓁不羞也不惱,大大方方地回以一個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