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從來沒有嗎?”
“今天早上沒有。”我說,“對我來說這就跟從來沒有說過一樣。”
“我很抱歉,克麗絲。我不是想讓你難過。隻是,嗯——”我感覺出她中途改變了主意,把一句話吞了下去,“你能找到學校的名字嗎?”
我想到了二樓的辦公室。“我想可以,怎麼了?”
“我想跟本談談,確保今天下午我來的時候他已經到家了。我可不希望白來一趟!”
我注意到她在努力用一副幽默的口氣說話,不過我沒有這麼說出來。我感覺亂了套,想不出怎樣才是最好的辦法,想不出自己該怎麼做,所以我決定聽我朋友的。“我去看看。”我說。
我上了樓。辦公室很整潔,桌上擺著一堆堆文件。我很快找到了一些帶信頭的紙;一封關於家長會的信,日期已經過了。
“聖安妮學校。”我說,“你要號碼嗎?”她說她會自己找。
“我會給你回電話的。”她說,“好嗎?”
恐慌再次席卷過來。“你要跟他說什麼?”我說。
“我要把事情弄清楚。”她說,“相信我,克麗絲,事情一定能說清楚的,好吧?”
“好的。”我說完結束了通話。我坐下來,兩條腿仍在發抖。如果我的第一直覺是正確的怎麼辦?如果克萊爾和本還在上床怎麼辦?也許現在她正在給他打電話,以便警告他。“她起疑心了,”她也許會說,“要小心。”
我想起了早前在日誌裏讀到的內容。納什醫生曾經說我一度有過妄想的症狀。“聲稱醫生們合謀對付你”,他說,“有虛構的傾向,編造事情。”
如果又是妄想症發作怎麼辦?如果是我編造了這一切怎麼辦?我日誌裏所記錄的可能都是幻想的結果——天方夜譚。
我想到了納什醫生在病房裏跟我說的話,想到了本在信裏提過的內容:偶爾你會變得暴力。我意識到引發周五晚上那一架的人可能是我。我攻擊本了嗎?也許他還手了,接著在樓上的浴室裏,我拿起一支筆用編造的情節解釋了一切。
如果這整本日誌意味的是我的情況越來越差怎麼辦?還有多久我回“韋林之家”的時間就真的該到了?
我遍體生寒,突然間確信這就是納什醫生想帶我回“韋林之家”的原因。讓我做好準備回那裏去。
我隻能等著克萊爾給我回電話。
又是一處間斷。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嗎?本正試圖把我帶回“韋林之家”?我望了望浴室的門。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還有最後一條記錄,是同一天晚些時候寫的。11月26日,星期一。我在日誌裏加了時間。下午6點55分。
克萊爾不到半個小時就給我打了回來。現在我的思緒搖擺不定,一會兒晃到這邊,一會兒晃到那邊。我知道該怎麼做。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該怎麼做。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念頭。我突然不寒而栗,意識到了真相:我處在危險之中。
我翻到日誌的扉頁,打算寫上“不要相信本”,卻發現那些話已經在那兒了。
我不記得寫過那些話。不過話說回來,我什麼都不記得。
日誌出現了間隔,接著又繼續下去。
她在電話中聽起來有點猶豫。
“克麗絲。”她說,“聽著。”
她的語氣把我嚇壞了。我坐了下來:“怎麼了?”
“今天早上我打電話給本了,打到了學校。”
我有種無法抗拒的感覺,覺得自己被漫漫無邊的水麵圍困著,身不由己:“他怎麼說?”
“我沒有跟他說話,我隻是想確定他在那裏工作。”
“為什麼?”我說,“難道你不相信他嗎?”
“他在其他事情上也說謊了。”
我不得不同意。“可是為什麼你覺得他會偽造工作地點呢?”我說。
“我隻是奇怪他會在學校裏工作。你知道他受的是建築師專業訓練嗎?上次我跟他聯係的時候他正準備自己開業,我隻是覺得他在中學上班有點兒古怪。”
“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不能打擾他,他正忙著上課。”我感覺鬆了一口氣,至少在這點上他沒有說謊。
“他肯定是改變了主意。”我說,“對他的職業規劃。”
“克麗絲,我告訴他們我想給他寄些文件,寄一封信。我問了他的正式頭銜。”
“結果呢?”我說。
“他不是化學部的頭兒,也不是科學部的頭兒,什麼部的頭兒都不是。他們說他是個實驗室助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猛地一抽。也許我抽了一口氣;我不記得了。
“你確定嗎?”我說。我的思緒飛轉著為這個新發現的謊話找理由。有可能是因為他感覺很難堪嗎?擔心如果我知道他從一個成功的建築師淪落成當地一所學校的實驗室助理會有些想法?難道他真的認為我有那麼膚淺,會以他謀生的方式來判定愛他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