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頓時騰起了熊熊怒火:他竟然還在設法擺脫我們的婚姻,盡管我已經告訴過他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到現在為止,我已經說過三遍),可他居然還覺得權力掌握在他的手中。
“要是我不和你離婚,你就會和我離婚?”我問道。
“我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是你這樣的女人,我想和一個正常人結婚。”
扯淡。
“我明白了。你想變回那個一塌糊塗的蹩腳貨?你想一走了之?沒門!你可沒法子變成一個無聊透頂的中西部男人,和一個無聊透頂的鄰家女孩在一起,你已經試過這一套了,還記得嗎,寶貝?就算你想要這樣,現在你也辦不到,你的腦門上已經貼了一枚標簽——你是個拈花惹草的混賬男人,還一腳蹬掉了被綁架被強暴的妻子,你覺得還有哪個正經女人會理你嗎?能和你在一起的隻能是……”
“變態?瘋狂的變態賤人?”他正伸出手指對著我。
“不許這麼叫我。”
“變態賤人?”
如果能用這句話把我一筆勾銷,那就太輕鬆了;如果能夠這麼輕易地把我給打發走,他一定非常樂意。
“我所做的一切都事出有因,尼克,我所做的一切都需要計劃周詳,把握分寸,管好自己。”我說。
“你是個小肚雞腸、自私自利、愛指使別人,又有自控力的變態賤人……”
“你是個男人,你是個平庸、懶惰、無趣、懦弱,還忌憚女人的男人。”我說,“如果沒有我,那你會一直是那副讓人倒盡胃口的鬼模樣,但我成就了你,和我在一起時你達到了自己的巔峰狀態,而且你心裏清楚這一點。你生命中唯一一段欣賞自己的時光,正是你假裝成我喜歡的樣子的時候;如果沒有我,你就隻能是你父親的翻版。”
“不許這麼說,艾米。”他攥緊了拳頭。
“你真的覺得他從未被女人傷害過,就像你一樣?”我盡可能地把聲音放得體貼哄人,仿佛我麵對的是一條小狗,“你真的覺得他認為自己不應該過得比現在更好嗎,就像你一樣?你真的覺得你媽媽是他的首選?你覺得他為什麼這麼恨你呢?”
他向我走了過來,“閉嘴,艾米。”
“想想吧,尼克,你知道我沒有說錯:即使你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普通女孩,你還是會每天都牽掛著我,你敢說你不會想我嗎?”
“我不會想你。”
“當初你剛剛認定我還愛著你,難道不是一眨眼就把鄰家女郎安迪給忘到了九霄雲外?”我用惹人憐的娃娃音說道,甚至噘起了嘴唇,“難道一封情書你就挺不住了,親愛的?一封情書夠了嗎?還是兩封?隻要我在兩封情書裏發誓愛你,口口聲聲要你回來,還說我終究隻念你的好……這樣就夠了嗎?你真是‘才思敏捷’,你真‘是個溫暖的人’,你真是‘才華橫溢’——你實在是個可憐蟲,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做回正常人嗎?你會找到一個好女孩,但你還是會心心念念記掛著我,你會覺得萬事都不如意,你會發現自己被困在了無聊的凡人生活中,困在了平庸無味的妻子和兩個孩子身邊。你會會心心念念記掛著我,然後瞧一瞧自己的妻子,心裏暗自送她一句:蠢賤人。”
“閉嘴,艾米,我可不是在開玩笑。”
“正像你的父親一樣,歸根結底我們都是賤人,對不對,尼克?蠢賤人,變態賤人。”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搖晃起來。
“而我是那個成就你的賤人,尼克。”
這時他不再說一句話,而是花了全身力氣來管住自己的手,雙眼已經被淚水濡濕,他發起了抖。
“我是那個把你打造成男人的賤人。”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的雙手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1]一種拓撲學結構,隻有一個麵和一個邊界。——譯者注
尼克·鄧恩
返家當晚
我的手指終於摸到了她的脈搏,恰似我想象中一樣。我把她按倒在地上,一雙手勒得更緊了些,她發出咳咳的聲音,伸手撓了撓我的手腕。我們兩個人都跪在地上,麵對麵對峙了十秒鍾。
“你這個瘋婊子。”我想。
一滴眼淚滑過我的下巴,滴落在地麵。
“你這個邪惡的瘋婊子,不僅奪取別人的生命,還要玩弄別人的理智。”我心想。
艾米那雙明亮的藍眼睛正定定地盯著我,一眨也沒有眨。
正在這時,一個最為詭異的念頭邁著搖晃的步伐“哢嚓哢嚓”地從我的心底走了出來,一下子讓我喘不過氣,“如果我殺了艾米,那我又算什麼呢?”
好似一道驚雷閃過,我立刻鬆開了妻子,仿佛她是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