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朝堂之上,又是一番唇槍舌劍。
顧盼兮給出的說辭,實在過分匪夷所思,其中不合理之處,更是俯拾皆是。她能忽悠得了石長城,卻沒辦法讓時非篤就此罷休。在朝堂之上,時問政之前,時非篤對時非清和狄丹青,就狄雲龍之死和趙王府發生的那場騷動,發出了猛烈的質詢。
其中,時非篤有三個問題,最為刁鑽。
一是匪徒模樣、人數、裝備。
二是為什麼現場沒有留下哪怕一具匪徒的屍體,甚至連殘肢都找不到。
三是為什麼顧盼兮聲稱匪徒是從趙王府後花園的密道進入,但趙王府的前院也有打鬥的痕跡,大門還是被暴力攻破的。
好在這三個問題,也在顧盼兮的意料之中。她跟時非清和狄丹青連夜商討,思考如何應答,才能服眾。
時非清出列,拱手回道:“回父皇,回三皇兄,昨晚夜襲趙王府的那幫匪徒,兒臣……隻看見他們以黑布蒙麵,穿粗布衣衫,至於人數幾何,實在未能分辨,而他們所用裝備,似乎刀槍劍戟,雜七雜八都有一些。”
時非篤不滿道:“五弟,你身在現場,怎麼會回答得這麼模糊?黑布蒙麵,粗布衣衫,如此匪徒,天下之間滿目皆是,光憑這個供述,我們就是有心去追,也不可能追到。至於人數,你竟然直說不能分辨。愚兄實在很難不去想,你是否信口開河!”
時非清見時非篤如此緊咬不舍,看來是打算在今日撕破臉皮,再也不顧昔日還假意維持的兄弟情分了,不由得心中一陣悵惘。這皇家骨肉相爭相殺的噩夢,終於還是駕臨到他時非清的頭上。
昔日時非清可以不爭,但現如今,時非清不爭,卻可能禍及顧盼兮。他再是悵惘,也隻有迎頭趕上了。
“三皇兄此番話,愚弟聽不懂。”時非清目光閃過一陣精光,“皇兄,趙王府突然遇此襲擊,正是手忙腳亂之際,愚弟怎麼可能能將匪徒的種種看得一清二楚?皇兄如此追問,這就讓愚弟也不禁去想,倘若愚弟仔細明確地羅列出了匪徒模樣、裝備乃至於人數,皇兄是不是又會質問愚弟,為何兵荒馬亂之下,愚弟能記得那麼清楚,莫不是愚弟實乃幕後主事者,才能這般心中敞亮。”
時非篤被時非清反問得兩眼一瞪,竟然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誠如時非清所反問的一般,時非篤心中的盤算,還真就是那樣。
第一個問題看似簡單,是循例會問的正常問題,但卻是個陷阱題。
時非清如果說清楚了模樣、裝備、人數,時非篤就會質問時非清,兵荒馬亂之下,怎麼能將這些事情記得一清二楚,巧妙地暗示這是時非清自編自導的襲擊。
時非清如果說不清楚,時非篤也會跑出來指責時非清含糊其辭、信口開河,又是在暗示這件事情另有內情。
無論時非清怎麼回答,時非篤都能找到由頭繼續攻擊。
由是,時非清化解這個陷阱題的唯一方法,就是戳穿時非篤的如意算盤,讓他在人前啞口無言,陷入尷尬。
時非篤咬了咬牙關,盯著時非清,兩隻眼睛一眨都不眨。他很清楚,時非清固然是聰明過人,但卻沒有這般詭辯的口才,教會他這套說辭,打了自己七寸的人,必定是顧盼兮無疑。
那個卑鄙狡詐的女子……
時非篤一想到顧盼兮,先是感到恨。他很清楚,即便今日顧盼兮人不在朝堂之上,但自己還是要跟她的陰影搏鬥。這就令時非篤對顧盼兮,又多了一分敬意。
又恨又敬,日子一久了,驀地自然又在時非篤心中,滋生出了第三種情感——悔。
悔不當初。
時非篤有好幾個輾轉難眠的深夜,抬頭望向天邊一輪明月,都不由得暗暗咒罵:為什麼當初時問政要為顧盼兮賜婚的時候,自己沒有幹脆地跳出來,納了顧盼兮做妾!
每當時非篤心中泛起這種悔恨的情緒時,他扭過頭去,看到睡得如同死豬一般的唐佳卿,心中就不由得無名火起。他拿唐佳卿跟顧盼兮一對比,更覺得判若雲泥,偶然會從靈魂深處,生出痛打唐佳卿一頓的邪念。
這個妒婦!怎麼能跟那個卑鄙無恥的女人比!
實際上,當時麵對著時問政的問詢,時非篤並不是沒有生出過納顧盼兮為妾的念頭的。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時非篤對於顧盼兮,有一絲一毫的情意。這是斷然不可能的。當時的白癡顧盼兮在時非篤眼裏,不過是一個有點價值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