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般的靜。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掉下來一根針,發出的聲響,定然能震得在場的人耳窩生疼,而且諳熟女紅的小部分女豪俠們,怕是還能聽出這根針是粗頭還是細頭的。
即便是林正玄,也有些錯愕,沒想到顧盼兮會有此一著。
真的想不到。
林正玄已經從小李口中輾轉得知,顧盼兮從江秋白那裏獲得情報,跟阿勒的身世有關。在聽見這個情報的瞬間,林正玄就知道,顧盼兮必會對之加以利用,也明白到,顧盼兮要想好好利用這個情報,首先就要保證這個情報的機密性。
林正玄本來想,顧盼兮要保證這個情報的機密性,又被迫要向武林群雄給個交代,大可幹脆編一個假的情報出來,糊弄過去便是了。反正就算她作假,知情者也不可能拆穿她,江秋白隻求自保,也完全沒有拆台的道理。可是顧盼兮偏偏如此坦誠,直言自己不能說。
這可真就有些麻煩了。
林正玄搓了搓手,也不知道是該佩服顧盼兮的率直好,還是該暗暗責怪顧盼兮的魯莽好。
主動挺身而出為顧盼兮打圓場的蔡亮也愣在了當場,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左看看,右看看,見還沒有人對自己怒目而視,抓緊縮回了自己的凳子上,抱著頭懊惱:我就不該投靠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跟她站在同一陣線,早晚會被害死!
說來滑稽,顧盼兮的語出驚人,讓在座的武林群雄因為過度的錯愕和震驚,而不知道該怎麼生氣了。一眾人等麵麵相覷,嘴角掛著一絲耐人尋味的苦笑。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木風揚。或者說,連木風揚都站出來了,可見顧盼兮那番話,引起了多大的負麵影響。
木風揚抱了抱拳,說道:“盼……咳咳,顧盟主,你這番話,著實讓老夫感到不解。為什麼你不能將這個情報公之於眾?這是否意味著,盟主要一意孤行,在我們都不清楚、不了解江秋白這個叛徒為你提供了什麼情報的情況下,將他放走?”
一意孤行嗎?
顧盼兮咀嚼了一下木風揚這個用詞,覺得有點意思。
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被人扣個獨裁者的帽子。
顧盼兮兩手環胸,說道:“本座之所以不能將這個情報公之於眾,是因為這個情報一旦公之於眾,就失去意義了。請木掌門,還有諸位,體諒本座的難處。但本座可以拍著胸脯保證,江秋白提供的情報,確實有著不可或缺、無可替代的巨大價值,正因如此,本座才會答應保他一條狗命。”
“盟主,你這個說辭,恕我們不能接受。”
黃全安壓抑了很久,在這個節骨眼上,終於按捺不住,跳了出來。他的發言,讓顧盼兮、林正玄,在座的武林群雄,尤其是江秋白,都瞪大了眼來。
黃全安頂著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續道:“盟主,江秋白犯下的,乃是十惡不赦的罪行。光是處決他,都已經是便宜了他。眼下盟主卻執意要放他一條生路,如果盟主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將這個情報告知我們,試問,這如何能夠服眾?”
黃全安是硬著頭皮跳出來的。
江秋白出自三重門,而且是三重門一眾弟子的佼佼者,甚至是三重門本來的潛在接班人。他鬧出了這麼大的醜聞,黃全安在袁天風缺席的情況下,不想方設法表明三重門清理門戶、跟江秋白斷絕關係的堅決立場,隻怕日後會留人話柄。
顧盼兮深諳黃全安的想法,由是麵對他的質問,顧盼兮隻是淡淡地回應道:“黃少俠所言並非無理,隻是本座已經說清楚了,這個情報一旦公之於眾,就會失去價值。請黃少俠想想,本座之所以會答應放走江秋白,是因為這個情報的價值。
可一旦本座為了給諸位一個交代,主動舍棄了這個情報的價值,那江秋白,到底是放還是不放?放他,但情報已經失去價值,乃是白放;不放他,卻是本座出爾反爾了,這要本座日後,如何做人,如何立威?”
顧盼兮所說的,也是擺在台麵上的道理,但凡是個明白人,都能夠理解。
可是這樣一來,就陷入了無解的僵持了。以木風揚、黃全安為代表的武林群雄一方所說的話有道理,顧盼兮所說的話也有道理。那到底以哪一方的道理為重?
雙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之後,是林正玄站出來,打破了沉默,說道:“老夫心中有個想法,不知道諸位是否願意一聽。”
“老盟主,請說。”
顧盼兮做個請的姿勢,武林群雄們也充滿期待地看著林正玄。
林正玄清了清嗓子,說道:“盟主不願意將情報公之於眾,一眾武林同仁又懷疑這個情報是否有足夠的價值,必須要知道。這乍看之下,是無解的難題,但老夫認為,還是可以想出一個折中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