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高盛並沒有把債券業務放在眼裏。當然在債券業務領域,高盛還隻不過是一家無足輕重的公司——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格斯·利維看到所羅門兄弟公司的第一份年報。從這份年報中,他意識到一家主要的競爭對手正從債券業務中賺取高額利潤,而他和他所領導的高盛在此之前都沒有給予這條業務線足夠的重視。一貫以來都十分注重利潤最大化的利維當時決定:“我們必須在債券業務領域成為主要的玩家。我們知道現在有人從中賺大錢,隻要是這樣的機會,高盛就應該置身其中。”
高盛的債券業務量很小——實在小得可憐,因為大家都“知道”債券業務隻不過是一項毫無意義的“空頭支票”業務,不僅套牢公司的資金,而且產生不了多少收益。更重要的是,如果想要做好債券業務,必須依賴在市場中作為一家主要新發債券承銷商的地位,高盛當時肯定不具備這樣的企業素質。這種現狀必須得到改變。
事實上,利維被那份年報誤導了。他不知道,其實所羅門兄弟年報中的利潤大部分並非來自其債券交易業務,而是來自該公司所持有的一家得克薩斯州能源企業哈斯石油的股票。所羅門兄弟的CEO威廉·所羅門堅持發布這份足以混淆視聽的年報,這是他設計的使公司進一步推進投資銀行業務領域的戰略“廣告”。他認為如果所羅門兄弟想要成為一家知名承銷商,就必須讓世人認同該公司現在已經具備了強大的贏利能力。他還批準了一項廣告攻勢,由奧美集團策劃,以所羅門公司寬闊的債券交易室的巨幅照片為中心,來炫耀所羅門兄弟公司無與倫比的交易業務能力。但是這種從他的角度來說合情合理的炫耀——同時也是西德尼·溫伯格從來不會批準下麵的人去做的事情——很快就招來了強大的競爭對手:高盛。
借助在商業票據領域的領先地位,高盛首先開拓了多種多樣的貨幣市場工具。亨利·福勒是前財政部長,他於1968年經西德尼·溫伯格介紹加入高盛,他們之前在戰時生產委員會就已經認識了。約翰·溫伯格回憶說:“身為前財政部長,亨利·福勒對國債市場真的是十分了解,而且他個人也堅信我們應該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這項業務。”帶著積極的態度,福勒開始拜訪他的故交好友,這些人都是其他國家的中央銀行或商業銀行的領導人。但是他這種低姿態的外交式接觸,顯然不能幫助利維達成其所設想的激進的戰略目標。
隨著高盛在其他貨幣市場工具業務上逐漸成熟,而且投資銀行業務也不斷成長起來,再加上之前就在商業票據業務上有著領先的地位,利維覺得是時候為高盛打造一個戰略性的業務鐵三角了,而這最後一角就應該是在應稅債券領域成為一家主要的交易商。他主張要實現這一目標,就應該在公司現有的商業票據業務中加上企業債業務,因為在此前的多年間,高盛已經與數百家發債企業和上千家機構投資者建立了密切的聯係。和往常一樣,他一旦認定了一個目標必定是窮追不舍。他視高盛為債券業務領域“沉睡的巨人”:他認為高盛目前所需要的不過就是被人從睡夢中喚醒,並且有人給它指出一條明路。利維曾在1969年表示:“我們最近已經擴張了公司的債權業務,我們計劃將此業務做到市場排名第一,正如我們從不願做市場第二一樣。”
在利維的授意下,喬治·羅斯召集多位合夥人組成了一個委員會,針對企業債市場的業務機會進行了專項研究。根據他們的研究結果,在二級市場開展承銷及交易業務都有很大的機會賺取高額利潤。因此利維決定將羅斯從費城召回,從福勒手中接管債券業務,並要把高盛在這個領域的業務拓展到紐約以外的地區。利維當時說過:“這是一項大型業務,當然對高盛而言也就是天大的機會。”但是羅斯在債券業務上的表現並不出色。他過於關注維護友好的客戶關係,因此無法在利益衝突十分明顯的債券業務上有所作為,之後不過兩年他就回到了費城,約翰·溫伯格接手了他的業務,直接對雷·楊彙報工作。
溫伯格回憶說:“格斯讓我主管債券業務線,我理所當然提出反對:‘格斯,我對債券一竅不通。’但是格斯說:‘你知道怎麼管理交易員,所以你就是不二人選。’這項任命就這麼決定了。”溫伯格的主要職責其實是為公司日後成為主要的債券業務商挑選合適的業務領導。“所以我著手在公司內部尋找人才,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身邊沒有一個具有領導才能的人。然後我在所羅門兄弟物色到了一個——比爾·西蒙,他之後曾榮任財政部部長,而且我也真的準備聘用他了,但是這個時候卻遭到了來自公司內部交易員們的阻力。他們威脅說,如果讓一個新進的員工淩駕於他們之上,那麼他們將集體辭職。我當然不會對這幫跳梁小醜做出妥協,所以我就簡單地做了一個決定:‘你們有15分鍾的時間來找我表明態度,我隻想聽到有人說:‘我支持你的決定,並且會全力支持新任領導的工作。’如果你不想這麼說的話那就馬上走人!’因此公司的很多交易員當天就離開了公司。對我而言這並不是很壞的影響。但是,所羅門兄弟給西蒙開出了更高的報酬,使他下定決心不跳槽到高盛。第二天,我急於找到一個能負責管理公司債券業務的人,也正是在當時那種瀕臨絕望的情況下,我想起了為公司打理可轉債業務的埃裏克·希因伯格。理論上講可轉債也是債,所以我興奮地對希因伯格說他有了一份新工作。他據理力爭,他解釋了可轉債與常規債券的差異,並且說明可轉債其實更類似於普通股。但是我打斷了他,堅定地告訴他:‘少廢話:你現在已經被強征入伍了!’他不得不接受這份強壓在他頭上的工作,並且原則上答應在我們尋找合適人選的時候管理公司的債券業務部門——直到我們找到一位真正勝任這項工作,能將高盛的應稅債券業務真正做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