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槿搬著東西回到自己現在居住的小閣樓,換了鞋,把東西順手放在置物櫃上,倒了杯水,開了電視。便把自己窩進舒服的沙發裏,看著電視裏的愛恨情仇,想起了今天發生的一切,想起他,也就想起了剛去國外那一會兒,每天夜裏都會睡不著,每天夜裏都會在有他的夢裏驚醒。沐槿想,自己是犯賤的,明明是自己決心離開,可是與回憶拚死糾纏的也是自己,最後,堅持不下去,回來的也是自己。她知道,她要回來,她親手扼殺了他們的愛情,可是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但是就算是這樣,自己也已經做了,所以她回來,來還他,讓他折磨自己,讓他不再生活在恨裏,她想看著他幸福,就算這幸福不是她沐槿給的,她也決定了。
沐槿是半夜從夢裏哭醒的,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醒的時候電視裏已經換了男女主角。沐槿洗了把臉,看了下時間,兩點半,關了客廳的電源,然後疲乏的睡到了床上,努力的閉著眼睛想要睡覺,可是腦海裏不斷的回放著剛剛在沙發上睡著的時間裏做的那個夢,那個讓她哭醒了的夢,剛才她夢見,不,與其說是夢見,不如說是一直沒忘,好像是時間要她記得她曾經的決絕,她的殘忍,她的無助。
在那個冗長的“夢”裏,沐槿夢見了自己在福利院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夢見了剛進校園的時候,她看見他穿著一件白襯衣在打籃球,那時她就想起了一句話,那天陽光正好,不是你有多帥,而是你剛好穿了一件白襯衣,可是她並沒有停留很久,她知道自己的與別人的差距,她從不奢望;她夢見他痞痞的把書遞給自己,痞痞的說看見我跑什麼,我這麼嚇人;她夢見他說,沐槿,你勇敢一次,敢不敢承認你喜歡我:她夢見她穿著一件吊帶碎花裙跟在他身後,看著樹影星星點點:她夢見在某個晚上,他送她回寢室,她一聲聲清脆的諳梣,他一聲聲淡淡的嗯;可是她也夢見了,她無助的對劉父說:不可以,我真的愛他,我不會因為這個離開他的;她夢見了她小時候被媽媽毆打,被爸爸賣去黑幫拿錢去還賭博債;她夢見了她對劉諳梣說:其實你一直都看錯了,我是個受不了苦的女人,所有挫折都可以打敗我,我就是賤;夢見劉諳梣絕望的望著自己吼:你滾,我再不想見到你;夢見了自己在五年前要走的時候,在醫院裏偷偷的看他,在病房外麵壓抑著哭聲像個孩子丟失心愛的玩具的模樣。。沐槿想自己多傻啊,明明那麼想要幸福,可是卻連它的衣角都拽不著,她努力的跑啊跑啊,跑了這麼多年,一直沒遇到它,好像故事從一開始就決定了結局,就算自己把細節做得多完美,可還是不能改變結局,自己一直不配擁有太過美好的東西。
沐槿知道自己與別人的距離,小時候媽媽不能生育從福利院抱走自己,開始天真的以為自己有了爸爸媽媽,可以跟別的小孩子一樣,不再羨慕他們下雨天有父母接送,早晨有媽媽背著自己的小書包與老師打招呼,家長會上不再是自己弱弱的一聲:我是孤兒,就算福利院的生活很好,院長跟彭媽媽對每個小孩子都很好,但是誰能理解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明白自己是親生父母不要才丟在這裏的,心裏那種委屈呢?以為一切都是新的開始,實際上是噩夢的開始,當初爸爸來福利院領養自己的時候,穿的規規矩矩,媽媽也很美麗,彭媽媽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了他們,還說著:小槿,以後你是有爸爸媽媽的小孩子了,不用再羨慕別人了,在新家要好好學習,聽話,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啊。記憶裏的那一天是她活了25年來覺得最溫馨的一天,爸爸媽媽牽著自己的小手,走進新家時,沐槿看著自己的房間,裏麵有書桌,有小床,有台燈,後麵有爸爸媽媽,卻哭了出來,一聲聲的叫爸爸媽媽,生怕自己這又是原來躺在福利院床上的那個夢,可是媽媽走過來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刹那,沐槿覺得這個世界都溫暖了,媽媽的手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本來是要給沐槿改名字的,因為媽媽覺得沐槿的名字太過沉悶,可是沐槿說什麼也不改,後來也就把這事淡忘了,因為媽媽說:小槿喜歡這個名字,那媽媽也喜歡。沐槿就覺得自己跟別人一樣了,不在是個木偶,也有親人了,也有家了,也有人對沐槿說:你喜歡,那我也喜歡了。爸爸努力做事養家,媽媽在家裏照顧家裏的一切,生活美好清新,但是那是在沐槿12歲之前。因為在沐槿12歲那年,爸爸愛上賭博,開始媽媽跟沐槿以為爸爸隻是暫時被迷了心智,但是後來就無非是那個電視劇裏演了上千遍的故事,爸爸越賭越大,賭到連家都不顧,連工作都不顧,沐槿跟媽媽開始害怕了,爸爸每次回家都是翻箱倒櫃的要錢,每次都跟媽媽說,這次一定會贏回來的,眼睛望著沐槿跟媽媽時,眼珠像是要凸出來,媽媽沒有辦法了,開始酗酒,喝醉了的時候,就把自己當成爸爸來打,家裏能拿的起的東西沐槿幾乎都與它們親密接觸過,沐槿開始都忍著,就讓媽媽打,後來發現這樣不行,媽媽把自己打死了就沒人安慰她了,於是就開始躲,可是媽媽是如何驕傲的人啊,怎麼會在這樣病態的家庭裏生活下去,終於在沐槿14歲那年離家出去了,於是沐槿就挑起家裏的大梁,沐槿從那天開始又變回四歲以前了,不在笑,不在愛說話,每天放學了找爸爸,爸爸賭,她就蹲在賭場外麵,等著爸爸,看著胳臂上紋著老虎的男人樓著濃妝的女人,看著一個個賭徒拿著錢衝進裏麵,爸爸沒錢了就會出來,帶著沐槿回家,這樣的生活有堅持了兩年,沐槿16歲,那年沐槿高一。那天沐槿站在外麵,等著爸爸,可是今天爸爸出來好早,沐槿有些開心,心裏想著爸爸是不是覺悟了。可是爸爸突然拉住自己的手,把自己往賭場裏麵拖,沐槿害怕了,開始掙紮,無奈爸爸力氣太大,等沐槿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一個很暗很暗的房間裏了,裏麵很多人,有人在吸毒,有人在喂酒,她驚恐的望著裏麵的一切,傍邊的爸爸突然跪了下去,衝著最裏麵的人喊道:莫老大,這是我女兒,保證幹淨,抵給您最小,您愛怎樣就怎樣,隻要不剁我的手,莫老大,求求您了。沐槿反應過來了,爸爸也不要自己了,自己一直以為,自己隻要聽話,把得來獎學金都給爸爸,爸爸就不會嫌棄自己,就不會像媽媽那樣丟下自己。沐槿記不太清楚那天的事情了,隻知道那隻像蟑螂惡心的手摸上自己臉時,衝進來的警察們結束了這場鬧劇。後來爸爸坐牢了,沐槿就又回到福利院。這次她更加明白,這世界沒人能讓她依靠,隻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