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森的習慣是喝了酒以後起床一定要喝一碗暖胃的白粥,而蘇寶寶的習慣則是,徹夜無眠的時候就等到天亮,花功夫用絲苗白米小火煮一鍋白粥。
這樣的默契也記不清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幾年開始有的,總之,她知道他為什麼喝酒,他知道她為什麼不睡。
慕森不是她的第一個男朋友,她和莫非的戀情開始於她十九歲生日那天,也結束在十九歲的最後一天。曾黎經常會說,隻是一年而已,有什麼忘不了。而蘇寶寶之所以會陷在那段短暫的愛情裏不能自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這世上第一個,除了外婆以外和她最親近的人。她之前的人生裏,除了外婆,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叮囑她早點睡,不要熬夜,好好吃飯…特別是,莫非的不告而別更讓她一直覺得,一切並沒有這樣結束。
她太害怕別離,她不能接受。
所以,她沉溺在回憶裏總是夜不能寐。
而慕森執著於另一種痛苦裏,她不睡,他買醉。
慕森胃寒,所以阿寶等著水開了才把米放進鍋裏,旺火煮沸,再用小火慢慢煲。這些年她的白粥越煮越好,可她和慕森之間,卻總好像欠了些火候,兩個人的感情始終不溫不火,不濃不淡。他寵她,她照顧他。阿寶覺得都是因為她的原因,因為她放不下過不去,所以隻要是慕森喜歡的,什麼她都願意做。隻是除了結婚這件事,她就是在心裏不願意。
可現在,她不再堅持了,慕森卻變了。
煮好了粥,她用一塊白毛巾把砂鍋仔細包好,並沒有像以往那樣等慕森起來一起吃飯,而是回到樓上的客房。她還在為了慕森的謊話傷心,不能原諒他又不能和他吵。她覺得虧欠他的太多,以至於現在連生氣的立場都沒有。
慕森起床的時候,看到阿寶不在身邊,心裏有一些生氣。可是他下樓看見那個用毛巾包得好好的,還在溫著的粥,他一下子明白過來,他的阿寶,原來是生氣了。想到這裏,慕森的心情又好起來。這樣奇怪的反應,他卻並沒有發現。
客房的門緊閉著,慕森敲了兩下,阿寶也並不回應。“寶寶,開一下門。”慕森的笑還在臉上,誰知道阿寶突然打開門,讓他都來不及更換一個表情。“寶寶,怎麼了?”慕森走過去想要抱她,可是阿寶一轉身躲開了。慕森把她拉回身邊,按著她的肩膀不許她再回避,可是阿寶扭過頭,不看他也不說話。“阿寶…”慕森一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你上班要去晚了,我沒什麼,隻是想再睡一會兒。”蘇寶寶不想和他談,也不想這麼僵著,她也知道慕森沒什麼耐心再哄她,因為他很少和別人一樣叫她“阿寶”,這證明他現在想認真的和她說話。“阿寶,昨天我回來的有些晚,又喝了酒,而你好像不應該為這樣的小事和我生氣。”她想的沒錯,慕森果然很認真的告訴她不要再無理取鬧。“恩。”阿寶含糊的回答著。慕森放開她,離開了房間。
阿寶沒有動,隻是站在原地,目光黯淡。她聽見隔壁臥室門關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打開,然後是慕森下樓的腳步聲。阿寶知道,慕森一定是換了衣服上班去了,他也一定是因為生氣沒有吃早飯。
蘇寶寶下樓的時候,砂鍋已經徹底沒有了溫度。麵對阿姨詢問的眼光,阿寶隻是無力的擺擺手,她也沒有了胃口。
看著冷掉的白粥,阿寶突然想到今天還有一件事情要做,那是比和慕森生氣更重要的事。
她應該見喬珺唯,一個人見。
雖然是一個學校的學長,可是他們幾乎沒有單獨見過麵,所以阿寶很認真的選了衣服。小方領的白色襯衣,袖口翻起來有兩粒金色袖扣,配一件寶藍色的針織衫,沒有穿選好的半裙,而是換了窄腳的深藍長褲。她想讓自己看起來就是認真的樣子,阿寶也是想認真的和喬珺唯談一談,關於自己,關於慕森。
接到阿寶的電話,喬珺唯覺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他們約了中午下班的時間在上館見,那裏離市區有一段距離,環境安靜菜品也可口。阿寶做事一向考慮周全,提前一個鍾頭打電話問他,既留出了他在路上的時間也讓他可以安排好工作。想到這些喬珺唯笑了一下,穿了外套下樓去取車。在電梯裏他緊了緊領帶,覺得太刻意又扯下來。雖然要見的是阿寶,他卻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阿寶找他的原因,他好像能猜到,又好像猜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