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7-18(1 / 3)

見他搖搖欲墜, 邱豔忘記心底害怕, 伸手欲扶他, 到了半空又頓住了, 遲疑間, 跟前的人錯身而過, 聲音滲著冬日寒風刺骨的冷, “午飯不用了,我坐會就走。”

邱豔猛然怔住,望著自己僵在半空的手, 回過神,才想著沈聰未吃午飯,仍去灶房生了把貨, 熱了飯給沈聰端出去, 卻見堂屋空無一人,沈芸諾也不在, 她喊了兩聲, 沈芸諾從屋裏出來, 臉上漾著不懷好意的笑, “豔姐, 什麼事兒?”

“你哥呢?”

沈芸諾才發現屋裏沒人, 她想讓沈聰和邱豔多說幾句,躲在屋裏並未出來,四下一找, 仍不見人影, 正覺得疑惑,隻聽屋裏的邱豔歎氣道,“算了,你哥該是回去了。”說不出是失落多些還是難過多些。

太陽西沉,倦鳥歸巢,山林倏爾熱鬧起來,天邊,透紅的晚霞灑下紅彤彤的光,遠處幹活的人也染了層如火的光,邱老爹挑著係了麥子,提醒邊上幹活的沈聰家去,“聰子,別割了,咱將這些挑回去再說。”往年他一個人不覺得幹活快與慢,沈聰來了,往年得花兩日功夫幹的活兒,今年怕隻用不到一日的時辰。

心下感慨,就聽旁邊地裏傳來嘲諷聲,“四弟真是好福氣,瞧瞧聰子,一刻不曾休息,就是自家幹活還有偷懶的時候,他可真是個勤快的孩子呢,可憐四弟妹不在了,瞧不著這一幕。”肖氏坐在背簍邊,酸溜溜道。

幹活的人多,她不信沈聰能當著大夥兒的麵不給她麵子,心口憋著火,不出這口氣不快。

邱老爹好似聽不出肖氏話裏的意思,順勢道,“二嫂說的對,聰子幹活真沒話說。”早上,沈聰從田裏走後,不少人說沈聰好吃懶做,來幫忙無非裝裝樣子,並非真心過來幫忙,邱老爹心裏不舒坦,真心假意他看得明白,沈聰並非那樣人,下午,他在幹活,就聽沈聰喊他,肩頭扛著鋤頭,手裏拎著鐮刀,那些人欺軟怕硬,又開始一股腦的說沈聰好話。

邱老爹哭笑不得,待沈聰放下鋤頭,不一會兒肖氏就來了,扔了背簍,坐在邊上,時不時冒句話出來,回憶當初邱家沒分家,她與邱豔娘關係如何好的情形,邱老爹疑惑,問沈聰,見他抬起手裏的鐮刀才茅塞頓開,這鐮刀,一看就是肖氏家裏的。

忍不住小聲問沈聰,“你問邱豔二伯母借的?”

在邱老爹跟前,沈聰氣質溫潤,說話不卑不亢,並無慣常的清冷,“二伯母說借了邱叔家的鐮刀鋤頭好些年,這會兒還上。”

邱豔爹歎氣,“她不是說早就壞得不能用了嗎?”況且,他借出去的鐮刀鋤頭什麼樣兒多少記著,哪有沈聰手裏的看上去新?聯想肖氏冷嘲熱諷的話,猛地恍然大悟,依著肖氏的性子借過手的東西甚少有拿出來的時候,這鐮刀怕是沈聰去二房問肖氏要的,如此,肖氏為何坐在地裏指桑罵槐就說得清了。

“你啊……”邱老爹一時找不著怎麼說,斟酌半晌才道,“是個好的。”

邱老爹將麥稈捆好,沈聰大步上前,接了他肩頭的擔子,“邱叔,我來,您留下捆麥稈就成。”說著,沈聰蹲下身,蹙了蹙眉,緊接著直直站好,晃著兩頭的麥稈揚長而去。

邱老爹不再耽擱,撿了稻草,麻溜的捆著麥稈,金燦燦的賣地,因著沈聰離去熱鬧不少,當下就有人將明月村的事兒說了,暗指沈聰為人心狠手辣,話說得隱晦,邱老爹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來,溫聲道,“都說三人成虎,明月村的裏正既是將人放了,就說明事情和聰子無關,你們也莫要以訛傳訛才好。”

村裏人也是聽明月村的人說的,具體情形大家也不知,聽了邱老爹這話,麵上悻悻,轉而問肖氏怎麼到地裏來了,肖氏手反複傷了兩回,這會兒還纏著布帶呢,肖氏做事投機取巧,下邊又有兒媳使喚,去年就不來地裏幹活了,難怪大家好奇。

肖氏喉嚨一哽,望著彎腰幹活的邱老爹,氣不打一處來,可又不敢將實情說出來,她借邱老爹鐮刀鋤頭雖是好幾年的事兒,畢竟有這麼茬,鬧開了,反而對她不好,心思一轉,笑盈盈,“沒什麼,聰子過來幫忙,四弟家沒有鐮刀,這不問借嗎?我等著用,因而才守在這兒。”

自認為說得天衣無縫,大家夥兒是不信的,沈聰挑著麥稈家去,也沒見肖氏上前拿鐮刀,何況,沈聰不止借了鐮刀還有鋤頭呢,割麥子,鋤頭有什麼用處?

見大家不相信,肖氏麵上掛不住,朝邱老爹道,“四弟,鋤頭和鐮刀用不著,我先拿回去了。”

邱老爹眼皮都沒抬一下,意有所指道,“東西是聰子借的,什麼話,二嫂和聰子說吧。”沈聰與他說了實情,他自然不會叫沈聰的好意落了空。

聽著這話,肖氏臉色愈發難堪,站起身,背著背簍,嚷嚷道,“算了算了,豔兒好不容易說了這門親,聰子過來幫你幹活,我這當二伯母的也該意思意思,鋤頭和鐮刀,你們先用不著,農忙過了,我再來拿。”

有心思轉得快的,將幾年前的事兒一聯係,大致明白了緣由,小聲嘀咕道,“邱生兄弟這個女婿,還真是找對了。”邱老爹和邱豔在邱家沒少受委屈,往後,大家都要掂量掂量背後的沈聰了。

好在,並未拆穿肖氏,低低哦了聲,吆喝著幹活去了。

一下午,邱豔都提不起什麼精神,神色懨懨,當著沈芸諾的麵盡量不表現半分,兩人在灶房幹活,隻聽院門外,啪的聲被人撞開的,嚇得沈芸諾從凳子上跳起來,到處找地躲,邱豔蹙眉,拉著她,“阿諾不怕,我去瞅瞅……”探出個身子,看清是沈聰,沉悶煩躁的心好似黏了蜜,甜滋滋的,不過,沒忘記身後的沈芸諾,蹙眉道,“阿諾哥哥,小聲些,嚇著阿諾了。”

沈聰扔下肩頭的扁擔,不苟言笑的臉徐徐綻放出抹笑,“阿諾呢。”

邱豔將阿諾拉出來,見她縮著脖子,認出是沈聰後才放鬆下來。

見他笑得如燦爛,金色的光更是在他冷硬的臉上平添了份柔和,邱豔張了張嘴,餘光瞥見搖搖欲墜的木門,驚呼出聲,“門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