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8-10(1 / 3)

沈聰臉上閃過異樣, 邱豔兀自想著事兒, 沒留意, 一路沉默回到杏山村, 卻看杏樹下坐著兩個熟悉的人, 翹著二郎腿, 靠坐在樹下, 邱豔頓了頓,邊上沈聰抬起頭,麵無表情, 無波無瀾。

刀疤和韓城抬起頭,眼裏帶笑,蹭的聲爬了起來, 拍了下自己身上的灰, 大著嗓門道,“聰子回來了, 家裏沒人, 我和城子隻得在這兒等你。”轉而看向沈聰身側的邱豔, 揚了揚嘴角, “嫂子……怎不見阿諾妹子?”

邱豔胸口一顫, 她和沈聰回青禾村, 沈芸諾並未跟著,擔心阿諾出事兒,她麵露驚恐, 沈聰抓著她, 安撫道,“阿諾該是去山裏挖野菜了,別擔心。”

那件事情後,沈芸諾性子愈發安靜,平日和邱豔說不完的話,如今在家裏更多的是沉默,會輕輕抿嘴笑,可開口的時候少了很多,邱豔覺著沈聰也察覺到了,並沒揭穿,之前怎麼過日子,現在還怎麼過。

邱豔穩了穩心神,落後一步走在後邊,細細聽著刀疤和沈聰的對話。

“賭場事情多,最近,衛洪又漲了工錢,有意拉攏我們這邊的人,聰子,那日去鎮上你到底和木老爺說了什麼?”出事後第二天,沈聰找木老爺說了什麼他無從得知,之後,場子裏的事兒大大小小全交給他,自己什麼性子自己再清楚不過,空有身蠻力,想要領著兄弟們守著順義賭場,能力不足。

邱豔聽著這話,耳朵動了動,不動聲色的低頭看腳下的路,以免沈聰留意。

“城子說你想離開賭場了,聰子,你給句準話,是不是這樣子的。”刀疤是個急性子,這幾日,鎮上有幾家鋪子的掌櫃鬧得厲害,他抽不開身,還得領著兄弟們到處收賬,心裏憋著問題,也沒空問沈聰。

昨日,早早的將賭場的事兒交代下去,就帶著韓城來這邊了,沈聰真要離開賭場,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沈聰並未回答,而是瞅了眼走在前邊的韓城,刀疤心急,停下來,拉著沈聰胳膊,聲音急切,“如果因為張三帶著人來家裏鬧你心裏不解恨,明天我帶人將張家和衛家全捆到你跟前任由你收拾,這麼多年,你可不能拋下場子裏的兄弟。”

“我再想想。”

聽了這話,邱豔心思一動,也就說,沈聰有離開賭場的心思,不過沒想清楚,她始終不認為待在賭場是長久之計,年輕時得罪太多人,往後年紀大了,日子不好過,況且,家裏沒有田地,拿什麼養活自己都不好說,離開賭場,掙錢買兩畝田,往後遇事也有個依襯。

刀疤神色僵住,聲音微微拔高,“你真準備離開賭場了?為什麼?”他心中,沈聰天不怕地不怕,從來不會妥協,韓城觀察著沈聰神色,適時拉了拉刀疤,移開了話,“不知阿諾妹子回來沒,口渴了,我們快些走吧。”

他心思敏感,連著三日不見沈聰人影,就察覺到事情不對了,沈聰離開賭場的原因,他大致明白,沈聰素來恩怨分明,阿諾妹子受了驚嚇,張三和衛洪兩人都別想撇清了去,而木老爺那兒,和溫老爺稱兄道弟,護著衛洪,沈聰該是心灰意冷了才離開的。

刀疤好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再追著不放,院子門開著,邱豔大步走上前,看沈芸諾蹲在雞籠旁邊,舀了水洗雞籠,她心裏的石頭這才落地,上前幫沈芸諾,“阿諾,怎麼想著這會兒洗雞籠了?”

沈芸諾扭過頭,臉上緩緩綻放出抹笑,含蓄而溫婉,小聲道,“在家無事可做,找點事情做,嫂子怎麼這麼快就回了?”

“沒多大的事兒。”邱豔將青禾村的事兒言簡意賅說了遍,她不說沈芸諾也不會問,然而,她記著,蓮花在得時候,說起村子裏發生的事兒,沈芸諾聽得津津有味,“我大伯往後真要當了村長,我爹在村裏也不用怕事了。”

邱柱對下邊幾個兄弟算不上照顧,可出了事兒,他也會挺身而出,邱柱當裏正,於她們邱家來說,是莫大的好事兒,不過想著背後有王旭,邱豔心裏總不太踏實,“珠花娘被人打了,往後她可不敢在村裏囂張了,珠花倒是個有腦子的,次次回去都能遇著她,她娘出了事兒,她倒是不來了。”

她問過沈聰上次和珠花躲在竹林後說什麼,沈聰回答的簡單,珠花想拿條件交換衛洪的把柄,依著珠花不要臉的性子絕不是什麼好事兒,然而親口聽沈聰說了,她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刮珠花一層皮下來,盯著沈芸諾好奇的雙眸,她心思動了動,聲音略顯嬌羞,“珠花勾引你哥上回你也瞧見了,我琢磨著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後還得鬧,你可得和我一夥。”

走廊上,欲進屋的刀疤和韓城聽著這話,爽朗大笑,刀疤道,“小嫂子,那珠花其貌不揚,哪能和你比,放心吧,聰子哪怕是眼睛瞎了也瞧不上那種女人。”

灶房裏,拎著水壺出來的沈聰不置可否,挑了挑眉,耐人尋味的看向邱豔,不明白她為何又提起珠花,不過,他黑如點漆的眸子閃了閃,珠花水性楊花耐不住寂寞,於他來說倒是件好事。

是人總有軟肋,之前他光明正大和衛洪較量,他既然玩陰的,他奉陪到底。

邱豔臉色一紅,低頭笑了笑,眉眼盈盈的看向沈芸諾,“你可得幫我。”

“好。”沈芸諾展顏一笑,笑容幹淨純粹,邱豔又說了些村裏的趣事,沈芸諾聽得認真,邱豔興致勃勃,平日蓮花和她說了不少,這會兒全派上用場,不過,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來,“也不知蓮花怎麼樣了。”

她一年四季,去得最遠的地方便是清水鎮了,蓮花卻去南邊,那麼遠的地兒,不習慣也沒法子。

沈芸諾挪開桶,拿著掃帚輕輕一掃,涼席上的髒東西立即少了許多,露出涼席原本的顏色,邱豔歎氣,沈芸諾日子過得精細,莊戶人家,甚少有人連雞籠都要鋪層涼席的,不得不說,這樣確實好清掃得多。

屋裏,刀疤咕嚕咕嚕灌了兩碗水,情緒有些激動,“聰子,咱都多少年了,你不在,我在賭場也沒意思,木老爺讓我管賭場,我哪有這個本事兒,這個月,清水鎮大半的鋪子都靠向順風賭場那邊了,你再離開,支撐不了半年,賭場就可以關門了。”

沈聰半垂著眼瞼,語氣篤定,“不會的,木老爺既然把賭場交給你,自然是相信你,你別妄自菲薄,凡事聽聽城子的,不出差錯就成。”

聞言,刀疤愁苦著臉,果然沈聰不想留在賭場了,看向邊上悶聲不吭的韓城,踢腿踹他一腳,“你不是有話和聰子說嘛,裝啞巴做什麼?”

韓城受了一腳,竟也不覺得疼,臉上也不曾有不快,抬眸,狹長的眸子盯著波瀾不驚的沈聰,試探道,“聰哥心思通透,當日的事兒處處透著詭異,想必聰哥也有所懷疑了吧。”

事後他去屋子瞧過,小屋子在拐角,從後門出去,不可能會被院子外一群人發現,李杉身形算不上他們當中塊頭大的,領著沈芸諾悄無聲息離開絕對沒有問題的,從院子外繞到屋後,不算遠可也足夠李杉他們藏起來了,李杉卻強拽著沈芸諾跑,結果被張三的人抓住,沈聰讓李杉守著沈芸諾就是擔心出事兒,沒想著李杉反而拖累了沈芸諾,沈聰心底不可能沒有懷疑。

“杉子為人實誠,我相信他。”沈聰盯著韓城,和他同甘共苦的人,他不會懷疑,被李杉打傷的人傷了骨頭,一輩子都是瘸子,看得出來,李杉是真的下了狠手。

韓城蹙眉,“聰哥,那為何……”

“和這件事兒沒有關係,是我想通了,城子你心細如發,刀疤性子急躁,你勸著些。”

刀疤急了,“到底因為何事,你要離開賭場,你倒是說啊,一大幫子兄弟等著你回去呢。”

沈聰抿了抿唇,臉上閃過滿足的笑意,“刀疤,這世上有一件你得不到的事兒,還記得嗎?”

刀疤不明白他為何問起這個,認真點了點頭,那是他娘死的時候他說的話,這輩子他永遠得不到他娘的原諒了,他娘生前他東奔西跑,他娘死後,陰陽相隔,子欲養而親不在。

是遺憾也是解脫,至少,他娘用不著為他提心吊膽,惶惶不安,他心裏對他娘始終存著愧疚,臨死了,他娘讓他找個姑娘成親他都未曾鬆口應下。

“知道嗎?我也有這輩子得不到的東西。”沈聰的視線落在陳舊的門上,臉上的神色有些淡了,“我娘在我和阿諾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爹陰狠毒辣,終其一生,都感受不到親人的關懷。”

刀疤一臉迷茫,卻看韓城臉上神情變了,他隨口道,“你不是還有阿諾妹子陪著嗎?”

韓城抬頭,想阻止刀疤已來不及,他大致明白沈聰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他和刀疤此行,怕是讓沈聰愈發堅定了離開賭場的信念。

“是啊,我還有阿諾,所以,我不能讓她連唯一親人的關懷都感受不到。”沈聰目光沉寂,臉色陰鬱,刀疤換了換姿勢,不解他話裏的意思,欲再問,卻看韓城使勁給他打眼色,他頓了頓,不得已,收回了即將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