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聰算不上凶神惡煞, 卻也是冷清之人, 他與寺廟格格不入, 邱豔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沈聰去寺廟的原因, 狐疑的瞅了邊上的婦人幾眼, 後者會意, 麵色訕訕的別開了臉, 邱豔與村裏的人不熟,有心打聽也找不著人詢問,她挺著肚子不敢蹲久了, 兩件衣衫洗了許久,端著木盆回家時,逢沈聰從外邊回來, 渾身散發冰冷的氣息, 平白添出生人勿近的陌生感,邱豔揉了揉自己的腰, 站在原地, 舉起手揮了兩下, 沈聰眉梢的冷漠散去, 被淡淡的笑意取而代之。
邱豔的心仿若冰封的河麵, 春風過, 冰消融,漸漸浮出暖意。
走近了,沈聰自然而然的端起地上的木盆, 盯著邱豔泛紅的臉頰, “家裏的衣衫擱著,留給我來就是,你好生養著,別傷著肚子了。”
邱豔留意到,邊上的婦人們停下動作,側耳聽著動靜,她低下頭,輕聲和沈聰解釋道,“在家無事可做,洗衣服這點不算什麼,賭場沒事了?”
她想問沈聰關於寺廟的事兒,不想被外人聽了去,想了想,沒有開口。
小五和李杉過來幫忙,家裏多了人,邱豔膽子大了不少,聽小五和李杉說話,她才明白,順風賭場不複存在了,往後,清水鎮隻有順意賭場,沈聰手裏的事情估計不少。
“忙不完,咱回家慢慢說,孩子鬧不鬧?”他問過李大夫,孩子四個月就會有胎動,邱豔的肚子四個多月了,除了比尋常人大些,沒有任何動靜,他蹙起了眉頭,心裏擔憂更甚,若孩子真的有什麼,生下來,不過平添雙方的苦惱罷了。
可偏偏,邱豔認死理,不管孩子如何,她都要生下來,他沒有辦法。
沈聰在前,邱豔在後,一時之間兩人沒說話,沈聰提起孩子臉上從未有過為人父的喜悅,甚至,心裏仍然存著流掉孩子的想法,為此,邱豔對沈聰心裏梗著刺兒,不多言,氣氛流轉,略微凝滯,小五和李杉離開沈家,邱豔整理洗好的衣衫,讓沈聰送二人出門,蹲下身,雙手牽著衣服,攤開,用力的甩了兩下,接著晾在衣杆上。
沈聰站在原地並未有所行動,李杉和小五麵麵相覷,近日,沈聰在心情不好,欠順風賭場銀子的好幾戶人家不知如何得罪沈聰,吃了不少苦,兩人哪敢讓沈聰親自送他們,直搖頭道,“小嫂子,不用了,我們找得到路。”
隨著語聲落下,兩人已經衝出了院子,沈聰的脾性兩人多少見識過,平靜中的沈聰兩人尚且不敢招惹,何況是近日鬱鬱的沈聰,兩人更是不敢招惹,時辰還早著,順意賭場的人到處討債,來回在各個村子奔波,他們用不著去鎮上,李杉成了親,小五跟著去李家將就一晚就成。
路上,兩人說起沈聰,皆不明白沈聰情緒從何而來,唯有避著沈聰才是上策。
邱豔晾好衣服,見沈聰長身玉立站在邊上,目光深沉,邱豔想起一件事,開口道,“外邊的人說你去寺廟燒香拜佛,是真的?”
沈聰怔了怔,許久未出聲,邱豔撿起的地上的木盆,轉身走了兩步才聽沈聰回答她道,“村裏人最愛無中生有,眼睛瞎認錯人了。”
邱豔想想或許真是這樣,她就覺得沈聰不會去寺廟,更別說燒香拜佛了。
一晚上,沈聰時不時盯著邱豔的肚子,邱豔心裏發毛,待沈聰去屋裏洗碗,她先回屋,順勢關上了房門,沈聰回來時,門從裏邊落了門閂,沈聰疑惑,“豔兒,做什麼,開門。”
邱豔坐在桌前,沉思道,“你睡阿諾的屋子吧,我懷著身子,夜裏來回翻身,怕擾得你睡不著。”實則,沈聰在家裏夜夜都睡不好,早出晚歸,睡眠不足,人消瘦了許多,邱豔擔心沈聰對付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真,擔心他也是真。
兩人分開睡,說不準會好些。
半晌不曾聽到門外傳來應答聲,邱豔當沈聰默認了,翻身上床睡覺,沈聰在家,她會睡得踏實些,黑暗中,總感覺一雙冰涼的眸子盯著自己,嚇得邱豔猛地睜開了眼,屋裏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她側身瞅了兩眼,以為自己做惡夢嚇醒了,閉上眼,準備繼續接著睡,驀然,黑暗中傳來一聲低微的歎息,邱豔以為自己聽岔了,側著耳朵,又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聲響起,她渾身發顫,身子往裏挪了挪,扯開嗓子,尖叫的喊道,“聰子......”
她以為家裏來了賊人,心下害怕不已,喊出口,她大聲叫了起來,沈聰住沈芸諾的屋子,這會在邱豔看來有些遠了,她惶惶不安,一聲比一聲急促。
“豔兒,怎麼了,是不是做惡夢了?”萬籟俱寂中,窗外傳來低低的詢問,邱豔拽緊了被子,喘著粗氣道,“你快進來,屋裏有人。”
語聲一落,窗戶啪的聲被人一腳踹開,緊接著,暈黃的光照亮了屋子,沈聰提著燈籠,趴在窗欞上,冷若玄冰的掃視著屋子,隨後,落在床上一角,擰眉道,“哪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