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華科滑鐵盧
當徐少春在北京中關村受到冷遇的時候,從深圳回到北京的許瑞洪看起來正春風得意。他在北京體育學院旁邊建造了富麗堂皇的“瑞洪大廈”。“瑞洪大廈”四個字嵌在大樓右側幾百平方米華麗的大理石牆麵上,每個字都有十幾平方米之巨。
1994年初春,華科通信技術開發總公司總裁許瑞洪在“瑞洪大廈”接受了《計算機世界報》記者劉颯的采訪。
走進許瑞洪的辦公室,記者發現內外套間,超過100平方米,附帶一個巨大的衛生間。許瑞洪告訴記者,老板椅花了1萬元,大浴缸花了10萬元,樓前那個鮮花盛開的庭院是他自己設計、浴室裏的那個水龍頭是真金鍍成。他坐在這裏指揮公司,運籌帷幄,還接待了至少8個國家的元首。
“人對社會的貢獻是不一樣的,那麼,社會對人的評價也不同。我這樣做,是想帶頭樹立一種新的風氣。凡是幹好了、對社會貢獻大的人,社會應該想著他、記住他。在美國,誰誰修了什麼大橋,誰誰建了什麼摩天大樓,他的名字都被刻在醒目的位置上,其他許多國家也是這樣,以鼓勵人們往更好裏幹。在中國,也應當這樣,人們不應該忘記那些貢獻大的人。這樣做的人多了,不久或將來就會有更多的能人站出來,為社會、為國家做更大的貢獻。”
100人的公司,年銷售額1.3億元,在全國的技、工、貿企業中效率最高。許瑞洪精準地描繪出自己對國家的貢獻,理直氣壯地為自己屁股下的這棟建築和“瑞洪大廈”四個大字作著辯解。
初春的北京,路邊的柳樹開始吐出綠粒,但風中還帶著一絲絲寒意。許瑞洪實際上也感受到了寒氣正在襲來。
許瑞洪生於江蘇省金壇縣,幼年喪父從小就領略了生活的艱辛。考上清華到北京來讀大學之前,他的雙腳就沒有穿過鞋。許瑞洪為了湊齊學費完成學業,不得不懇求姨媽。姨媽把自己陪嫁的銀質手鐲給了他。這是他當時見過的最豪華的器物,他把它賣了8塊錢,而這點錢遠遠無法滿足他在清華大學的開銷。事實上,這孩子幾乎完全依靠課餘時間為學校勞動,才終於完成學業,並留校任教。
1984年,許瑞洪離開北京,受學校委托到新辦的深圳大學去做教師,這成為他人生的轉折。深圳商業氣氛濃重,到這裏來闖蕩的人,多是無法無天之輩。許瑞洪很快就證明自己是一個商業天才。他不炒外彙,不做房地產,在五花八門的電子產品當中看中了程控交換機,其實就是把台灣的產品弄進海關來,再轉手倒賣。他說,“我的專業是通訊,我隻做那些我了解的東西。”那時候“華為”還沒誕生,整個深圳隻有他一個行家裏手。所以他很快壟斷了這樁買賣,並且在第一年裏掙了70萬元。他當時的月薪56元。
本來,他應該在深圳做下去,不知為什麼1987年他卻回到了北京,進入電子部第六研究所,說動六所借給他28萬元,讓他去注冊公司。許瑞洪拿到這筆錢,轉手劃給海關,為一批貨物支付進口關稅,把貨運進來,而這邊早有買家等待。原來他從深圳到北京,兜裏一直揣著程控交換機的訂單。公司還沒正式掛牌,他已撈了一票。
許瑞洪很快就離開六所辦公樓,在白頤路東邊的榆樹林11號租間小屋,掛起華科通訊公司的招牌。那是一間40平方米的公寓,沒有暖氣,也沒有辦公桌。然而這一切都擋不住他從壟斷的程控交換機生意中繼續賺錢。年底結算之時,許瑞洪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六所那筆錢還清。六所發現“華科”是棵搖錢樹,所以告訴許瑞洪,錢不必還了,那筆款子原本就是六所的投資。
雖然自己是六所的人,六所投資,占有公司股份是應該的,但應該把比例說清楚。當時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禍根從此埋下來。
當時,全國都在大興土木,建了高樓大廈,要買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電話。這個國家對有線電話的需求以每年三位數的幅度增長著。離開程控交換機,電話就成了無源之水,而全中國還沒有哪個地方能夠生產它。許瑞洪因此成了救世主。那段時間,眾多想要購買程控交換機的人跑到中關村來找他,甚至把錢先交給他,再到門口排隊等待接見。許瑞洪眼見需求如此巨大,靈機一動,決定自己製造。1990年“華科牌程控交換機”麵世,許瑞洪後來一直堅持,這是中關村第一個自主開發的產品。
其實,所謂“華科牌程控交換機”,不過是“國內組裝”的外國貨。許瑞洪來到清華大學東門外,租來一大排平房,花20萬元從深圳買進一套流水線,又回身跑進清華,領來一堆學生當工人,每天付給每人20塊,還管一頓飯。進口組件搬將進來,一套接一套,源源不斷。許瑞洪利用自己的專業交給學生如何插元件、如何走電焊、如何給組裝起來的機器貼個商標,叫“華科100”。一個暑假裝起500台,每台120門,成本20000元,能賣75000元。連個“生產許可證”也沒有,居然供不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