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2 / 2)

“嗐!還不就是弄倆人,原本烏眼雞似的互不對付,看見就掐看見就掐,也真是奇了怪了,新羅貢來的兩個術士不知施的什麼法術,過了幾天再看,那倆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嘖嘖!那肉麻勁兒,看了都膩煩!”總管說得擠眉弄眼,滿臉都是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曖昧和肮髒。

蕭恒微微一笑,朝他勾勾手指頭,“你來,孤有話交代。事成之後,有你的好處!”

總管如釋重負,暗裏長出一口氣,哈著腰湊過去聽太子殿下的意旨,邊聽邊點頭,眼眶慢慢張大,聽到最後撐得老大,神態是那種醍醐灌頂式的了悟,太子一篇話說完,他心領神會,這就回去預備去了。

一轉眼就到了年二十九,明日年三十,元夕之夜照例是皇帝請客,大宴群臣,年二十九呢,太子這兒也請了一次客,就請身邊這些近臣,沈文昭是侍衛官長,理所當然的也在當中。他早晨得了消息,轉身就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去不了,滿以為推掉了,誰曾想日午時分,他大哥竟找了過來,兄弟倆見了麵都是一愣——當哥的沒想到幺弟居然住得這麼寬綽,擺設用度居然還比照著太子的份例來,腦子裏一“咯噔”,心說這是僭越了呀!雖然這是太子一手擺劃的,還是僭越了!

做弟弟的沒想到長兄居然會找到他辦公事的地方來,他這哥哥他最知道,一板一眼的,如果不是大事,根本不可能挑這個時間上門。雖說各懷心思,兄弟就是兄弟,沒有站著說話的道理,沈文昭把他讓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溫茶水,靜靜等他喝完才開腔:“大哥,找我有事?”

“不是大事……子虞,今夜殿下宴請近臣,身為臣子,當要顧全大局。”

意思是太子的麵子你得給,不然別人看了不像話,主子要請奴才,奴才還要挑三揀四的蹬鼻子上臉,說不去就不去,主子的麵子往哪擱?!

“不就是吃頓飯麼,我又不缺那頓飯!”沈文昭嘀嘀咕咕,不敢像對太子似的放開喉嚨和自己的哥對著幹。人就是這樣,誰縱著他,誰讓著他,誰由著他,他一清二楚,因此誰能欺負、誰不能欺負,誰能敷衍、誰不能敷衍,他也算得清楚明白。沈文昭也是人,當然也脫不了套路,他知道太子縱著他,他就由著性子去做,明知道太子是儲君,儲君的麵子有天大,輕易駁不得,但他就是不想拗著性子去奉承,想來一半是人性,一半是他自己的本□□,豪俠的性子,哪裏那麼容易為誰折腰?!

“沈家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避尚且避不及,你還要遞個話柄到別人嘴裏麼?!”

太子的恩寵就是一把火,沈家架在火上烤著,烤得難受極了,可沒有退路,隻能在火上幹熬,一族人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盡量收斂,說白了就是夾緊尾巴做人,別落下話柄,不讓別人有機會嚼舌頭!

“……我去便是了,急什麼!”憋了半晌,他愣頭愣腦地說了句不占理的橫話,仿佛是火氣憋不住了,借著說話放出來。

他大哥擺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見他氣哼哼的,一副梗脖子的模樣,就說他:“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你,為了咱們家,你也不必煩成這副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道理還要我說?!”

把幺弟教訓了一通,得了他一句準話,沈家大哥回他的右相衙門去了。

這天天剛擦黑,就有東宮的內侍來請,人數還不少,像是怕他半路溜了或是壓根不願意去,人手先預備齊了,抬也得把他抬過去!

既然答應了自家大哥,沈文昭當然說話算話,說走就走,這頭剛抬腳,那頭內侍頭領就攔下他,說殿下說了,都是自己人,大人還是換了官服再過去吧,這兒有預備好的常服,您換一換?說完往後退一步,後邊過來一個小內侍,手上捧著一套月白色的常服,不用瞧,料子和做工都是頂尖的,沈文昭本想說不用,後來想想,去都去了,索性一順到底,換就換吧,省得一會兒見他沒換,太子那兒又有話說。

沈文昭樣貌四平八穩,身條卻是出挑的,直直溜溜,各處都合著度,頗有點“東家之子”的意思,增一分減一分都過猶不及,就這麼好!架子好,衣裳好,穿上以後四平八穩也有了幾分風流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