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2 / 2)

沒撒成嬌,蕭將軍垂頭喪氣地從內室出來,腰板都挺不直了,本來挺直溜的身段硬讓他走成了縮肩塌背,廖秋離見了差點沒當場氣笑了,到底瞧出了這人的心事,趕過去搶在他前邊,踮起腳尖,忽不拉遞了個吻過來,親在左邊臉頰上,蕭將軍這就又還了陽,不失時機地捉住偷襲的,結結實實做了個嘴兒,這才心滿意足地進宮和皇帝死磕。

蕭煜酉時末尾入的宮,宮門還未鎖閉,皇帝也剛好有那個意思要見他,所以麵聖還算順利。難的是怎麼起頭,今日是老調重彈,說的東西皇帝一定不是那麼願意聽,起頭的話一定選好了,不然這位皇帝堂兄一定不是和稀泥就是打太極。

“陛下,沈家的家長今日來找過臣一趟,希望能把沈文昭帶回安陽。”單刀直入,一下子把話卡死,不留任何和稀泥的機會。這事就該放到台麵上談,省得皇帝又神神鬼鬼的拿命數說事!

“唔,沈文昭是東宮的人,太子願意放,那朕沒什麼可說的。”皇帝二三十年的龍椅不是白坐的,一下就把球踢回了東宮。

“殿下不願放,所以求到了您這兒。”蕭煜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皇帝給句準話,沈家是士林清流,江湖的喉舌大多掌握他們手上,雙方還不要兩敗俱傷的好。沈文昭走不走得了另說,但起碼得讓他們倆分開一段時日,省得太子一直朝他使勁,一段情若是沒放對位置,或是沒碰到對的時候,多是慘淡收場。

“卿這麼樣鞠躬盡瘁,朕當真無話可說,”皇帝笑看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但……這事朕細想過,總覺得卿不管要比管合算。不是麼,太子不是心胸寬闊之人,卿得罪他的次數也不少了,將來若想功成身退,想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沈文昭留在太子的身邊就不一樣了,朕這個傻兒子啊,別的沒有,傻氣還是有一些的,他對那沈文昭必定言聽計從,無有不應,你想走,隻需你那小畫匠向沈文昭提個一兩句話,其他不敢說,沈文昭在一日,就有你們一日太平,卿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帝這番話,蕭煜聽得毛骨悚然——原來這局棋竟是早就安排好的麼?!

記得當年初任太子傅時,他推辭過,皇帝當時淡然一笑,說了句“日後的事,朕自會安排。”

原來這就是皇帝的安排!

憑什麼?就憑那瞎說八道的命數這也太扯淡了吧?!

“臣當初做中人,不敢誇口說是為國為民,但私心是沒有的,陛下不該讓臣扮這樣裏外不是人的醜角……”蕭煜被朝堂困得有了倦意,說話直通通的,好像憋著火,又好像懷著怨,但話裏話外都是個“求”字。

皇帝擺擺手,笑歎道:“也罷,你也罷,沈家也罷,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朕明日就下旨,讓沈文昭回安陽呆一段時日,行了吧?朕也乏了,宮門也快要閉了,卿回去,和沈家那頭說一聲,讓他們後日帶著人走,朕說話算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皇帝金口玉言,蕭煜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夜長夢多之類的話,說了也多餘,幹脆地道了謝又道了別,回他的菊兒胡同。往回走時,雖然時辰不早了,但他想沈家那頭必定是寢食難安的,索性繞個彎往沈家在帝京的宅子走,趕早和人家遞個消息,省得人家一家人都懸著心!

轉天早朝,許久不參與政事的皇帝忽然當堂下了一道意旨,說是恩準太子洗馬沈文昭回鄉侍疾——好家夥!沈家太夫人生個病還要勞動皇帝下旨“恩準”沈大人回鄉侍疾?!

這意旨來得蹊蹺,而且生硬無比,簡直就是生掰硬套,把不算因由的因由硬掰成因由。臣子們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這裏頭至少有點兒貓膩,有點兒糾葛,有的人會想到太後那頭去,因為太後與沈家太夫人頗有些淵源,交情不錯,說不定沈家走了太後的門路,借著媽來給兒子吹風,所以有了這道意旨。

有臣子偷著瞄了一眼太子,瞄見一張褪幹淨血色的臉孔,森森然、慘慘然,又想到了那樁半公開的秘聞上,都說無風不起浪,太子和沈文昭的事,看來有八成是真的了,這位儲君到底還是嫩了點兒,學不會他爹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然,但話又說回來了,真學會了那樣淡然,還有現在這樣的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