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1(1 / 3)

東漢漢明帝永平十七年,冬。

黃沙滾滾,北風烈烈。

在這西域塞外一望無際的荒漠之中,正有一隊長長的人馬在緩慢地向西前進著。

刺骨的寒風呼嘯中,一麵奪目的赤色“漢”字大旗,正在這支行進的隊伍中上下翻滾,迎著風頭,不停地卷動。

而在“漢”字大旗之下的,則是一名名緘口不語、騎在馬背上默默前進著的士卒。此外,夾在數百名漢軍士卒之中的,還有著為數不少的運載著糧秣的馬車。

隻是,與那“呼啦啦——”卷動不止的大旗翻滾聲,與“吱呀呀——”響個不停的車輪轉動聲對比,這支低頭行進著的漢軍人馬,卻顯得似乎有些過於靜默,不知是否是因為作為一支位於後軍的運糧隊,整支隊伍中,隻能隱約聽到一聲聲馬踏黃沙的沉悶聲響。。。

“刷啦——!”

忽然間,隻聽在這一片沉靜的軍旅之中,猛然傳出一聲響亮的出鞘之音!

對於這些已然深入塞外西域腹地的眾軍士,聽到聲響的一瞬間,立刻本能性地便倍加警惕,當即引得周圍的一幹士卒紛紛回首注目、略顯緊張地查看著周圍的狀況。

不過,待定睛一看,往那聲響處瞧得清楚了,大多數人眼中的警覺之色卻又很快消失不見了。。。

隻見傳出聲響之處,正有一把銀光閃閃的劍刃映照在強烈的日光之下,反射出微帶幾分冷峻的殺氣與寒意。再仔細瞧這出鞘的利劍,無論是其鋒芒畢露的利刃、還是劍柄處俊秀的配飾與雕琢,都堪稱一把絕對的上品。因此,隨著這柄寶劍一經出鞘,縱然大多數士卒已很快在消除警惕後又將各自的注意力再次收了回去,寶劍卻還是憑著其耀眼的奪目光彩,吸引了其餘不少人的注意。這些彙聚而來的目光之中,也不免有些欣羨之色。

而這,似乎也正中了拔劍出鞘的持劍人的下懷:

“怎麼樣。。。?我這柄自京城洛陽帶來的寶劍,還不錯吧!”

說話之人,身著一身略顯不便的長袖寬袍之衣,看起來文縐縐的,書生氣頗重,與周圍一個個頂盔披甲精練打扮的士卒相比,實在有些格格不入。但是,用這寶劍上下隨意揮舞的幾下之間,這貌似書生的年輕人倒是也比劃得好像有模有樣。

“嗯,的確是好劍!雖說當初出發前買這把劍時,我還勸過你三思而後行,但是現在看來,我真後悔自己也該花費重金買上一把。唉,現在看,即便囊空如洗,也是值得的啊!隻可惜,後悔也來不及了。。。”

一旁另一個同樣穿著有些不同於普通士卒的年輕人,帶著幾分濃濃的悔意感歎道。一邊摸著自己腰間那把普普通通、有些老舊的佩劍,一邊自感到有些寒酸。

“哈哈,別灰心!且看我用這寶劍砍下一串匈奴人的腦袋,到時分你耿樂一個用來記功也無妨啊!待到班師回到洛陽之日,咱們總也要回去有得吹噓不是?!”

手持寶劍的年輕人逐漸越發的得意,虎虎生風的寶劍揮舞聲之中,仿佛已然置身在了衝鋒搏殺的戰場之中,恨不得立刻找到敵軍,來一場痛痛快快的砍殺。

“此話當真!耿毅兄,你可是飽讀詩書的,不能失言啊!”

另一名名為耿樂的年輕人聞言也是隨即喜出望外,騎在馬背上,憧憬著凱旋而歸後受到無數百姓夾道歡迎的熱烈場麵。到時,人群中說不定還有不少風情萬種的千金小姐。洛陽城裏不缺權貴,缺的反而是闖蕩過西域塞外的勇士健兒,說不定,自己就借此贏得了特別的青睞,甚至。。。嘿嘿嘿。。。

也不知道其腦袋裏又開始在想些什麼,隻見嘴角處已然留出一些口水,順著下巴往下細細流淌著。。。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嘛!”名叫耿毅的年輕人拍著胸脯,豪氣萬丈地說道,“哼,此番出塞,不砍他十個八個匈奴人的腦袋,怎麼對得起我買這把寶劍的價格?!狗娘養的匈奴人,怎麼還不速速前來送死?!這回,不僅要讓他們這些蠻夷好好領教一下他耿毅爺爺的厲害,也要為咱們家大人爭一口氣!同時。。。”

說到這裏,其忽然頓了頓,似乎用餘光有意無意地朝著二人身後的另外某人瞅了一眼後,才又接著說道:

“同時,更讓某些人睜開眼好好看看,老子可不是隻會舞文弄墨、吃素的!”

耿毅這目光斜視所瞄的,正是在其身後不遠處的另一名同行隨從——一個喚作耿破奴的精瘦漢子。其衣著打扮,顯然與耿毅和耿樂二人又大為不同,雖然身份同樣是侍衛隨從,但甲胄卻更像是普通士卒的打扮。而更為引人注目的,則是其臉頰下的一處長長的明顯刀疤,甚是猙獰。常年與匈奴人交手的士卒基本一眼都能看出,這樣的刀疤必是出自匈奴彎刀的手筆。。。

此刻,聽耿毅言談中有意無意似乎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這精瘦漢子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依然沉默著,隻是緊了緊腰間一柄毫不起眼的直刃長刀,而後,便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遠處的荒漠沙海。。。

“咳。。。大家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身處塞外不毛之地,更該同心協力才對嘛!”耿樂看氣氛有些尷尬,趕緊低聲打了打圓場。

“哼。。。”

不過,一邊的耿毅卻似乎不怎麼領情,慢慢收劍入鞘的同時,淡淡地發出一聲冷哼。好在,後麵的耿破奴也沒怎麼計較,依舊視若無睹一般,繼續保持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