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2(1 / 2)

“。。。請左穀蠡王殿下明鑒,都昆將軍前日之敗,非柳中城關寵所部之為,實乃耿恭率軍假扮,虛張聲勢而已。金蒲城如今已兵微將寡、危如累卵,若遇大軍卷土重來,定可一鼓而下!”

待被押入帳內的漢軍文官一番侃侃而言的講述之後,帳內一眾大小首領先是麵麵相覷,而後恍然大悟,懊惱與悔恨交雜在一起,尤其是那些曾親身經曆了漢軍夜襲的首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羞憤難當之餘,甚至跳起腳來,氣得嗷嗷直叫!

“這些漢狗實在太狡猾了——!”

“居然中了他們的奸計!”

。。。

一陣陣義憤填膺的怒吼聲中,登時便有數名首領邁步而出,力主請戰,願親自引兵再去攻打金蒲城,一雪前恥。

而端坐在主位上的左穀蠡王,卻一言不發,沉靜的表麵下,不知在想些什麼,但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了開來。也許,是因為木朵那投靠漢軍的嫌疑已少了許多,心中的塊壘不免也輕鬆了一些。可是對於主動請纓的一眾部落首領,左穀蠡王卻並未當即給於任何答複,隻是在沉默了片刻後,將一眾請戰首領晾在了一旁,淡淡地吩咐道:

“鬆綁。”

隨著身上的繩索被侍衛解開,那漢軍文官顧不得去揉有些麻木的胳膊,而是立即拱手相拜道:

“承蒙殿下以禮相待,竇齊肝腦塗地,無以為報!今後願鞍前馬後,以大王馬首是瞻!”

聽著昔日金蒲城主簿竇齊這擲地有聲的投誠之詞,一旁不少匈奴首領忍不住撇了撇嘴,眼中盡是輕視之意。而主位上的左穀蠡王,也隻是微微一笑,依舊是不溫不火地平靜言道:

“竇主簿,你乃漢人,如今卻要效忠於本王,叛漢而助我匈奴。可誰又知道,你不是詐降?誰又能保證,我們重返金蒲城的必經之路上,沒有漢軍的埋伏?你讓本王,憑何相信於你?”

左穀蠡王的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不僅瞬間澆醒了正頭腦發熱、不加細想的眾首領,也讓本就惶恐不安的竇齊渾身一顫。

麵對著隨之而來的無數道鄙視與懷疑的目光,竇齊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早已準備好了一番說辭,稍稍整理了下思緒之後,便毫無懼色地朗聲答道:

“先賢曾有雲:‘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大王難道不曾聞昔日李陵與金日磾之事?當知漢匈爭鬥的這數百年間,賢臣良將之棄暗投明,早有先例,實不足為奇。況,竇齊於漢軍中屢次獻策,卻不為所容,反受排擠。奉車都尉竇固廢我擇險要之地築城的提議於前,戊己校尉耿恭拒我棄孤城以圖長遠之建議於後。故今日特意來投大王,以效犬馬之勞!還望大王不棄,以示大王求賢若渴之胸懷,日後天下英才也必定爭相來頭,以助大王建功立業!”

聽完竇齊這一番理直氣壯的侃侃而談,不少五大三粗的匈奴首領有些不知所雲,但卻大多被其煞有其事的高談闊論說得有些迷糊了,感覺竇齊的話氣勢萬鈞,又有理有據,還引經據典,好像還真的蠻有幾分道理。

而少數目光銳利的匈奴首領,眼神中則流露出更多的輕蔑與不屑:

這姓竇的說得倒是蠻好聽,竟然在言語之間還自比於李陵和金日磾兩人,倒也真是大言不慚!要知道,這兩人雖然一個是漢人、一個是匈奴人,也的確分別投靠了彼此的敵國,但他二人當年可都是一時之豪傑。李陵曾在浚稽山一戰以寡敵眾、苦戰八晝夜,在對陣中使得匈奴人損失慘重、吃盡了苦頭,投誠後立即令當時的匈奴單於如獲至寶,不惜以女兒相嫁、位列封王。金日磾亦獲漢武帝之賞識、位高權重而又忠誠篤敬,武帝臨終時更是付以托孤大臣之重任。而竇齊隻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小主簿而已,在漢軍一側也未立有寸功,怎麼有資格與這二人相提並論?!

況且,若真像竇齊巧舌如簧說得這般,其又為何不早早主動來投,還非要等到束手被擒,才突然明白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分明是被俘後求生乞活罷了,還說得如此振振有詞,要這種人,對匈奴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說起來,反倒是那個金蒲城的校尉耿恭,在聽罷竇齊對金蒲城一戰城內情況的敘述後,盡管不免讓人恨得有些牙癢癢,但也確實令不少在場的匈奴首領對其暗生敬佩之情。不僅屢次用計、以寡敵眾,最後麵臨絕境依然能出其不意、甚至親自率軍夜襲、一舉逆轉戰局!若是此人誠心來投,就是左穀蠡王親自出營十裏相迎,眾人恐怕也沒什麼話說。可顯然,這姓竇的家夥卻實在是有些不配。。。

正在眾首領各懷心思之際,左穀蠡王似乎也有著同樣的顧慮,隻是,其平靜的表情下既不像受到了竇齊這番慷慨陳詞的感染與觸動,也沒有絲毫的輕視與不屑,僅僅打量著眼前這個說投降便投降、甚至沒有多少猶豫的金蒲城昔日主簿,暗暗在作著自己的盤算,同時,銳利的沉穩目光凝視中,也在默默地給竇齊施加著無形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