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一處的禁地之後,或許是避世或許是心神俱疲,整整三天皇甫琦都沉睡著,而等到第四日,她終於不再閉門不出了,她容顏驚世依舊,那眼角之下的滴淚痣也一如以往的殷紅魅惑,隻是那如傾墨一般的漆亮眸底有一些其他東西的沉澱。
而這三日之中,一向平靜的鏡城突然掀起了軒然大波,聖女皇甫琦的往日種種不堪事跡被一一翻出,成了鏡城中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相信怒言大罵,也有人持懷疑態度隻認為那是謠傳,而更多的人隻持觀望態度,隻等事態如何發展。
但是無論外邊怎麼樣的混亂喧鬧,在皇甫琦的‘思君不見’卻好似一方淨土一般絲毫沒有被影響到的,所以皇甫琦對外麵的事情是一無所知的。
因此,當湛眉火急火燎的來找她的時候,皇甫琦還是一臉莫名其妙的。
聽湛眉嘮叨完了之後,皇甫琦也鬆開了指尖捏挑的琴弦,語氣絲毫不在意道:“外麵人怎麼說都與我無關了。”
“你,不在乎?”湛眉心裏感覺有些古怪,她凝眸細細重新打量了皇甫琦,心裏有些不確定了。
即便她看上去還如往常一樣的,但熟悉她的人比如說湛眉還是能細心的觀察到她變了,她好似不再肆意調笑玩鬧,反而沉默安靜的可怕,即便是牽扯到了自己的事情,她都能輕描淡寫的一句‘與我無關’帶過了,就好似將自己當作局外人一樣,冷眼看著,隻是看著。
說實話,這樣的皇甫琦反而更加的讓湛眉感到隱隱不安,而她也是在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呢。
湛眉神色漸漸凝重,終於開口問:“皇甫琦,你怎麼了?”
“沒事,隻不過剛告別了一個故人,有些傷感罷了。”
晏紫柒,算是一個故人吧。送走她,親手火葬了不堪恥辱的過往,如此她才能重獲新生吧。皇甫琦心裏這樣想著,唇畔卻漸漸浮現笑容苦澀了。
湛眉拂去心頭的怪異之感,有些恨鐵不成鋼道:“為什麼你會不在乎了呢?這樣的謠言傳出來一定是經過精心策劃的,這是要把你往絕路上逼,你就坐以待斃嗎?”
“不是坐以待斃,而是這一切真的與我無關。”皇甫琦的眸底依舊是淡然的,好似結了一層冰霜的湖麵,根本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漣漪。她坦然直視湛眉道:“這鏡城的聖女之位我從來都沒有稀罕過,反而還會成為我的束縛。倒不如直接舍棄了,還自在一些。”
“皇甫琦,你……”
皇甫琦淡笑著補充:“隻要我不再是鏡城的聖女,那些人就沒有立場再指責我的過往了不是嗎?”
湛眉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心裏竟是這樣的想法,不要鏡城的聖女之位,可是鬱鏡修會同意嗎?
“鬱鏡修,不會同意的。”那個男人絕對不會同意的。湛眉在心底又一次默念了,她看的出來,鬱鏡修絕不是像他表麵那般對一切事情都淡然處之,他有他的執著,他有他的決心。
這一些,早就從湛眉得知衛洛真實身份之後便隱隱感覺到了。衛洛是鬱鏡修刻意派到皇甫琦身邊的,這件事情他也從沒問過皇甫琦的意願,隻是固執的以為是為皇甫琦好,就做了。
而這一次恐怕也會一樣,鬱鏡修很有可能不問皇甫琦願意與否,想方設法的會留皇甫琦在身邊的,皇甫琦想要擺脫,實話說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局勢,鬱鏡修就算不想同意也得認了吧。”從湛眉的口中得知,自己靜安公主的不堪過往都在鏡城傳瘋了,即便鬱鏡修可以不予理會,但鏡城絕不會容忍像她這樣的女子擔任聖女一職的。
即便她曾向鬱鏡修許下承諾,她幫他坐擁天青,他助她毀掉夏侯逸,但這種承諾不過各取所需的,也沒有規定她非要接受聖女一職不是嗎?
“琦兒……”湛眉欲言又止了,看著皇甫琦的目光帶著陌生,她頓了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好一會兒才又繼續道:“琦兒,鬱鏡修給了你很多。”
“你是想說我忘恩負義嗎?”
皇甫琦一針見血戳破湛眉話語背後的真實意味,這讓湛眉有些難堪了,卻也沉默以對,仿佛是在默認。
“你說的沒錯,是確實是忘恩負義了。”鬱鏡修為她做了那麼多,而她卻一句‘與我無關’就要撇清關係離開,這多少確實有些傷人了。
但是繼續頂著鏡城聖女光環留在鏡城,就算是對鬱鏡修的報恩了嗎?恐怕不然,這樣子隻會讓皇甫琦有更深的罪惡感。靜安公主劣跡斑斑不堪的過往是既定的事實,她皇甫琦不得不認命背負著,鬱鏡修愈加傾力維護於她,隻會落人口實,對他也是不利的。
而且這樣隻會給他拖累的她,又如何有資格站在鬱鏡修的身邊呢?
皇甫琦收回思緒,低眸又輕輕撫弄起指尖的琴弦,陣陣琴音流轉而出,她道:“眉兒,你就當我忘恩負義吧。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會長時間留在這裏的。”
那些心裏所想的皇甫琦是沒有說出口,可保不準湛眉這丫頭有胡思亂想的,亦或者多嘴告訴衛洛,衛洛有盡職稟報給鬱鏡修,那又要是一樁麻煩事了,就這麼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