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巫蠱
等喝得爛醉的廣陵王蹣跚著過來時, 王妃已經先一步到了。那牡丹娘子和那個行著巫蠱之術的老頭, 以及那唯一一個被她留下就近侍候的小丫鬟, 早被堵了嘴綁起來扔在庭院當中。
王妃過來時, 隻遠遠看了一眼東廂室內那滿地的符咒, 便轉過身去, 站在庭院當中, 撚著手裏的念珠念起佛來。
而早已經醉得東倒西歪的廣陵王,則努力聚著眼神兒,辨認著地上那正哭得梨花帶雨的牡丹娘子。半晌, 他才笑道:“這不是牡丹嘛。你躺在地上做什麼?”
因朝廷曆來忌諱著這巫蠱之術,因此,承歡娘子雖當眾鬧將起來, 卻也十分有分寸地把守住了院門。此時跟著王妃進到院裏來的, 隻有承歡娘子和王府大總管二人。見王妃如一尊菩薩般立在西斜的夕陽下念著佛,承歡娘子又礙於身份不好主動去跟廣陵王搭話, 朱大總管隻好自個兒站了出來。
他湊到廣陵王的耳旁, 小聲回稟道:“牡丹娘子她……”他到底不敢當眾說出“巫蠱”二字, 便含糊其詞道:“娘子做了不該做的事。”
廣陵王聽了, 先是搖晃著那肥胖的身軀, 迷迷瞪瞪地看著地上那三個人, 然後忽然一陣大怒,回身便從近侍的腰間拔出一把鋼刀來,殺氣騰騰地指著牡丹罵道:“你個小賤人, 這是嫌本王老了?竟敢背著本王偷人!看老子不砍死你!”說著, 竟舉起那明晃晃的鋼刀,就這麼胡亂跺向那地上的三人……
這一變故,全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頓時,這偏於王府一隅的小院裏,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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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醉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殺了人的廣陵王送回正殿,又命人收拾了一片狼籍的小偏院,廣陵王妃陸氏一口否了朱大總管要她挪個地方的提議,竟就這麼,領著那些膽顫心驚的眾姬妾們進了小偏院的正房。
於上首坐了,王妃頭痛地捏捏眉心,對侍立著的承歡娘子道:“你做得很好。朝廷曆來厭惡此等邪術,若叫人知道了,隻怕別人不會說這是牡丹那賤婢糊塗,倒以為是我們王府裏有什麼不幹淨了。若是再被人有心利用,不定最後我們整個王府都得跟著一同遭殃。”
承歡娘子趕緊一臉謙遜地斂袖行了一禮。
雖然那喝醉了的廣陵王以為牡丹是不守婦道才砍了她,可在場的諸人心裏都明白,她正在做著的是什麼事。
於是,一個姬妾不解道:“平常看著牡丹是個挺明白的人,怎麼竟會行此……怎麼竟會糊塗至此?!”
另一個姬妾歎道:“隻怕是為了二十七郎吧。”
自那日二十七郎落水後,太醫就已經斷言過,這一回他是再難逃過死劫了。此時眾人不由全都認定了,那牡丹娘子施著這巫蠱之術,應該是想要為二十七郎續命的。
承歡娘子聽了,心裏卻是一陣暗暗冷哼。
當初她進府時,奪的就是牡丹的寵。隻是,那廣陵王原就不是個長情的,叫那牡丹借由她有孕之機,竟又把廣陵王的愛寵從她這裏重奪了回去……這麼多年來,兩人間的積怨早已入骨,如今聽著眾人雖紛紛指責著牡丹,可話裏話外竟隱隱又有同情她那顆為母之心的意思,承歡娘子心裏不禁一陣氣恨難平。
於是她扭頭問著身邊的人,“那個總跟著牡丹的老閹人,看著就不像是中原人。他是哪裏人?”
“好像是南番人吧。”那人道。
“原來如此,”承歡娘子故作無意狀又道:“早聽說那些南番人擅邪術,看來竟是真的。對了,我仿佛聽人說過,南番有種秘術,好像說是可以借用血親的福壽來替自己換得一個不老之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呀!”那人一聽就驚呼了起來,“這麼說來,也難怪那牡丹都三十出頭了,一張臉看著依舊跟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一樣呢,不定她就是讓那老頭給她施了這種邪術的緣故……”
她話還沒有說完,承歡娘子已經故意抹著手臂,打斷她道:“姐姐快別說了,我這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依著姐姐的意思,難道牡丹這是拿了二十七郎的福壽換了自己的青春不成?”
“誒,你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哎!”旁邊又一人湊過來,道:“那小二十七出生時明明生得挺結實的,偏後來越養越瘦弱,不定就是這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