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軍騎兵初動,無數鐵蹄踏起的煙塵彙起一道灰蒙蒙的狂浪。而在戰馬跑熱了身體後,騎兵終於獲得了衝陣的速度,越來越多的槍騎兵衝出煙塵,最後聚成一片依草原起伏的赭紅色波濤。
紅潮——雷騎軍的紅潮,這股潮水漫過的土地隻剩下累累的屍骨。
雷騎軍以輕騎機動著稱,戰馬不披馬鎧,騎兵也隻披赭紅色的硬皮甲胄,領軍的百人隊隊長和千人隊隊長更背插赭紅色的背旗作為標誌。拋棄了重鎧才獲得的速度是雷騎軍取勝的第一手段,當敵人尚未組織起有效的陣形時,這支部隊的前鋒槍騎兵已經撕開了敵人的前軍直插到中心去,而敵軍尚未彌補缺口形成包圍的時候,輔助衝鋒的騎射手就以箭雨壓製了對方的行動,幾輪齊射結束後,雷騎軍的精英刀騎武士則揮舞狹長的馬刀迅速斬殺混亂的敵軍。等到騎槍手、騎射手和刀騎武士最終彙合在敵人陣後的時候,往往背後隻有一片煙塵尚未落盡的修羅場。
連息衍和嬴無翳本人也沒有抗拒這股紅潮的膽量,就在雙方大軍齊出的瞬間,主帥們已經放棄了武士的搏鬥而迅速帶起戰馬往戰場兩側奔馳。在奔湧的騎兵潮中,如果靜止不動,無疑會成為惡浪打碎的礁石。
下唐先鋒的一千騎兵在剛剛接觸這股紅潮的邊緣時就徹底潰散了,無論訓練還是實戰的經驗,下唐戰士都太過欠缺,而最難抵擋的則是雷騎軍不畏生死的勇毅。麵對下唐第一波的小股騎兵,雷騎軍的槍騎手甚至連屠殺的興趣都沒有,隻是用長槍結成槍列,逼迫下唐騎兵四散逃去。
隨後一個赭紅色的箭頭從紅潮中突出,最有經驗的老兵抖彙集在箭頭的前緣。雷騎軍已經接近了下唐的旗門,衝陣即將開始。
麵對這種不計一切代價的衝鋒,姬野的心裏也升起了一股寒意,而他左右顧盼,周圍騎兵都麵無人色,不少人的手腳唏唏嗦嗦抖個不停。
“姬野……”展白滿頭冷汗,仿佛他的頭盔是一個蒸籠一樣。
姬野持槍壓陣,聲音平靜:“一層一層的退,我最後一個走。”
“那……姬野你小心吧,”展白縮了縮腦袋,撥馬帶騎兵陣最後一層先退了下去。
姬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本來姬野也沒指望天天隻顧著老婆孩子的展白能夠大喝一聲衝上去,不過如今跑得比兔子還快,還是讓姬野有點失望。雖然受過展白的照顧,可是姬野心目中的武士不是如此的。
他眯起純黑的眼睛,注視著逆風迫近的雷騎軍大隊。一陣戰栗傳遍姬野全身,他仰頭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是真正的……”
領頭的離軍千夫長張博揮舞兩柄馬刀,背插六麵靠旗,咆哮如一隻餓虎。等到他撲近了下唐軍的陣前,敵軍竟然已經紛紛潰散,隻剩下一個黑色皮鎧的少年策馬而立,微微揚著頭。
“殺!”張博並非容易被迷惑的人,即使敵人有什麼埋伏,那麼雷騎軍的速度足以叫埋伏的大軍在沒有展開前就失去效果。他策馬躍起,馬刀斜斜下劈,就要取下他這一戰的第一個頭顱。
這時他觸到了姬野的眼神。這種眼神讓張博大驚,那種冷靜是他在任何年輕武士眼睛裏所不曾見的。他毅然放棄了進攻,側轉馬刀封擋在自己麵前。沒有出乎他的預料,在他縱馬而起的同時,姬野的虎牙槍撩起一線烏金色劃向了躍馬在半空中的張博。兩柄馬刀相格,才堪堪夾住姬野極其冷狠的一槍。當張博的戰馬落地的時候,姬野也調轉了馬頭迅速向本陣奔馳。
青騅一旦開始奔跑,就絕非普通戰馬可以追趕的。而姬野那一槍不但激起張博的驚訝,更激起了他的怒氣,雷騎軍的名將咬牙策馬,死死的咬在姬野的馬後,赭紅色的箭頭指向了下唐居後的步兵陣。
“他們還有多遠?”息轅手持令旗,站在步兵陣後臨時搭起的高台上。
“二百……不,一百八十丈,將軍,變陣麼?”善於目測的戰士回答。
將軍這個稱呼讓息轅很無奈,他從一個跟在叔叔身後的小卒忽然就變成了掌握兩萬大軍生死的將軍,手心裏不禁也有了冷汗。可是息轅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等他們衝到陣心的時候再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