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騎兵忽然在姬野前進的方向上展開,和身後的追兵一樣是黑色的鱗甲。青騅自己煞住,警覺的彈動著馬蹄。姬野畢竟是奔馳在離國的後軍中,雖然後軍空虛,可是在高處捕捉了他的方向後,攔截他總是不難。戰場遠在五裏開外,息轅是不可能派人來救援了,姬野徹底陷入了敵陣。
出乎離國騎兵的預料,姬野身上那種普通少年遠不能及的冷峻此時展現無疑。佩劍一抖,劍鋒壓上了離國公主細致修長的脖子,他一雙銳利的黑眼睛關注著前後的動靜:“有敢過來的,我就殺了她!”
戰馬嘶鳴,馬隊微微的騷動起來。確實,誰也不敢拿公主的性命當兒戲,這個下唐少年說話時候那股冷狠的語調也不象是玩笑。
“讓路!讓我出去!”
這次卻沒有了效果。雷騎軍固然不敢隨便衝鋒,可是放這個下唐騎兵帶著公主逃走,也是萬萬不能的。
寂靜的草原上,雙方冷冷的對峙。遠處的喊殺聲卻漸漸弱了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仿佛金鐵低鳴的聲音隨風而來。
姬野大驚回頭,遠處走來了火銅鎧甲的魁梧戰士,戰馬緩緩的前進,武士在馬上卻象一匹逼近獵物的豹子。風拉開他的褐色頭發,他褐色的虯髯中似乎還帶著笑容。雷騎軍一齊翻身下馬,小心的半跪在馬邊,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隨風一起到來。
“姬野,”姬野壓下了心中的敬畏。
“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嬴無翳居然真的在笑,“下唐那種可笑的國家,居然也有你這樣的年輕武士麼?”
“放我走!”
“要想做武士,就說不得孩子的話,我不可能讓你帶著我的女兒離開,”嬴無翳的聲音變得冷漠,“但是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
“什麼交易?”
“如果你能接下我的一刀,我就放你走,”嬴無翳又笑了,他的喜怒變化莫測。雷騎軍的將士們都明白,大王隻有在對什麼感興趣的時候,才會有這種變化莫測的神情。那麼威武王似乎對這個下唐的年輕武士有了一點興趣。
“不過,接下大王的刀……”雷騎軍每個人的心裏都這麼想,“瘋子才會答應吧?”
“你既然敢仗恃勇力奔襲後軍劫我的女兒,難道沒有勇力接她父親的刀麼?”嬴無翳的目光和姬野交接,這個少年在他徹寒的目光下沒有退縮。
“好!”靜了很久,姬野點頭。
“哈哈哈哈,”嬴無翳大笑,“你的膽量很好,你的眼神也很好。但是你不怕死麼?你難道不想放了我女兒我也許會放你一條生路?”
“我未必會輸,而且我敢來,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戰死。”
“非常好!”嬴無翳緩緩的說,“敢上陣殺人的人,就要想到自己也許會有被殺的一天!”
“你們記住了麼?”嬴無翳眼光如刀,直看自己旗下的騎兵們。
“是!”周圍的近百名黑鎧雷騎兵同聲回答。
“阿玉兒,”嬴無翳淡淡的說,“我這一刀劈出,這位下唐武士接下我的刀之前,我令你守在他身邊不得離開,如果你膽敢逃跑,你就再也不是我嬴無翳的女兒!”
“是!”那個叫阿玉兒的離國公主看來雖然嬌美,竟頗有乃父的風範。
姬野用馬鞍上的皮繩把公主捆在了自己的青騅上,自己卻翻身下馬。解去佩劍和頭盔,握緊了手中的虎牙槍。沉重的烏金色光芒隨著他緩緩揮動虎牙槍而展開,這杆古老的戰槍上配合他揮搶的姿勢,竟讓周圍久經沙場的武士都感覺到了壓力。
“虎牙,”嬴無翳挑了挑褐色的長眉,他這才看清了姬野的武器,“虎牙的傳人麼?那麼,你也是天驅的傳承者之一?”
“鐵甲依然在!”姬野豎起右手,緩緩劈在握槍的左手上。
仿佛一句古老的咒語,這句話讓周圍的雷騎軍武士們不由自主拉緊了馬韁,幾匹戰馬警覺的退後。
“依然在麼?”嬴無翳微笑著,殺心在同一刻產生。
本來他愛惜姬野的膽量和才華,已經準備劈斷他的槍杆放他一條生路。可是當姬野喊出這五個字,又擺出了天驅的禮節,嬴無翳就不由的想到了很多年前曾經教他一招刀術的那個人。麵前的這個少年武士持槍而立的姿勢和那個人完全一樣。
天驅不死,九州大陸上盛傳的“天驅不死傳說”又在這個少年的身上重現。天驅永遠不死,隻要有武士,就永遠有天驅精神的繼承者。在二十年前淳國的刀手砍下了“最後天驅”的頭顱,天驅已經沉默了很多年。沉默得連嬴無翳都以為這個傳說將就此消亡,可是象野草的種子在大火後鑽出土地,天驅的靈魂又在新一代的身上蘇醒。
鷹旗還會舉起麼?也許會有更多的年輕人,他們會舉起當年的旗幟奔馳在天空下,成為亂世野心家們共同的敵人。
“那麼隻有斬草除根!”嬴無翳默默的說,卻仍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