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衛槍士列成的“山陣”已經直指殤陽關下,城牆上射手的弩箭無法穿透前排槍士操持的銅盾,濃烈的黑煙也讓射手們漫無目標的放箭,根本無法造成有效的殺傷。
唯一可以傷害這些精英槍士的是離軍石炮放出的石彈。重達數百斤的石彈一次集中方陣就可以把幾個槍士壓成模糊的血肉。可是楚衛的槍士不愧是東陸步兵中最強悍者,推進的步伐絲毫不曾改變,後麵跟上的槍士悄悄彌補了空隙,方陣前由槍尖構成的鋼鐵荊棘絲毫不亂。
姬野眺望遠處,不禁也感慨,這種強悍的戰士是下唐士兵根本無法對抗的。
此時他策馬率領三千下唐騎兵,在側翼無所事事。似乎整個七國聯軍的八萬人馬中,隻有下唐的三千騎兵不知道該做什麼。包括息衍自己,似乎也忘記了這支軍馬。
青騅也感覺到周圍彌漫的殺氣,喉嚨裏低低的滾動著吼聲。而姬野隻能焦躁的提槍觀望。
“姬野,將軍有令!”立馬在姬野身邊的息轅忽然說。
“你怎麼現在才說?”姬野頓時振奮起來。
息轅苦著臉:“將軍說讓我從他離開開始數到一千的時候告訴你。”
姬野瞪圓了眼睛。他這才知道息轅一直悶在旁邊不出聲的原因,他根本就是在心裏一個勁的數數。
“將軍有令,”息轅壓低了聲音,“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首先衝進殤陽關,找到楚衛國的小公主……即使我們兩個死了,也不能讓小公主落在別國手中!”
姬野點頭:“是!”
“將軍第二個命令,”息轅似乎有些猶豫,“如果離軍以小公主為人質,則要你搶在楚衛白大將軍傳令前射死小公主!”
姬野的心裏一寒,眼前竟忽然浮現了息衍那天傍晚在大帳中的背影,如同山嶽一樣壓在姬野心口。
“那才是真的將軍吧?”姬野悄悄對自己說。
亂世中的名將畢竟不是那個疏散的教書先生,生存在刀口上的武士有其鐵石般的一麵。姬野心中的息衍忽然模糊起來。那些難以揣測的笑容背後,息衍到底在想什麼呢?
“是!”姬野握緊了長槍,“現在就出動麼?”
“將軍沒說……將軍說我數到一千就告訴你,我告訴你了你自然知道,”息轅還是苦著臉。
姬野和息轅呆呆的對看。兩個人都是初次上陣,息衍居然把這種事情都留給了兩個尚未成年的少年武士。
就在這片刻的平靜中,轟然巨響從殤陽關的城門邊傳來。那燃燒的巨大城門終於被火焰摧毀,城門向外傾斜,拍在燒焦的地麵上。組成城門的巨木紛紛脫離了鐵箍,燃燒的圓木滾動著四散時,一匹赤紅的烈馬長嘶著衝出了火影,仿佛就是它的鐵蹄踢破了燃燒的城門。
紅馬長嘶著躍起,落地的時候,雷烈之花的大旗已經在它身後高高揚起。
“嬴無翳!”古月衣握弓的手微微一顫。
木樓上,正在眺望的息衍眼角微微一跳,隻聽見白毅輕聲說:“終於來了!”
“就是這個時候!”姬野猛地一扯青騅的韁繩,戰馬人立長嘶。
“殺!”虎牙槍揮下,一道烏金色的光線閃滅。
胤成帝三年九月十七日夜,羽烈王第一次領軍衝鋒。三千鐵蹄在他的槍下一齊湧出時,他心裏忽然湧上一種山巔眺遠的振奮——呼吸著天上雲絲,放眼天下,舍我其誰?
若幹年後,也是這樣長槍揮下,烏金色的光線仿佛死神的眼神,鐵蹄踏破了休、踏破了陳、踏破了下唐楚衛,踏破了東陸的河山。
僅僅是一個開始,在燮羽烈王的眼裏,這才是亂世真正的開始,因為他的到來。這個時刻,無數火團劃著閃亮的弧線掠過夜空,仿佛火流星那樣撕破了黑暗。流火的天幕下,亂世的男兒們仗劍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