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神經都繃緊了,醫院裏有些嘈雜,可嘈雜聲裏,卻又十分有序。
十分鍾前,醫院裏送來了一個特殊的病人,醫院的領導班子都到齊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地前前後後伺候著,醫生護士們自然都得進入緊急狀態,小心翼翼的奮戰。
於是,一番緊急救治後,病床上蒼白著臉,手背上輸著液體的沈老太太,緊闔的雙眼終於睜了開來。
醒了,目光不動,眉頭緊鎖著。
坐在病床頭的邢老爺子抿緊了唇,伸出手去牢牢地握住她輸液那隻手,包裹在自己的手裏,輕輕的摩挲著。他記得她最怕輸液的,她總說,手會痛,會麻,還會冷。
她沒有拒絕,因為這沈老太太現在,壓根兒就像一個木偶似的。
不看他,也不理會他的動作。
他看著她,目光悵然若失:“雅如,你好點兒了嗎?”
雅如……
不知道他說了多少話,喚了多少遍之後,她布滿紅絲的眼睛,才漸漸的浮上了一層水氣。
老頭子的心,潮濕了,伸出手來,想去替她擦眼淚。
一觸之下,老太太瑟縮了一下,別開臉,冷聲說。
“你走吧,我已經不怪你了,我以後跟著兒子過,姑娘也有了可心的人。這輩子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邢老爺子眼瞼一陣顫動。
這是她這麼長時間來,和他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可是,她現在的樣子,讓他心裏更是一陣緊似一陣。比起十三年前,她對他的態度,看著似乎好了不少,其實那距離,那冷漠,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些年,她受的傷害太多,哪能是那麼容易彌補得了的?
老頭子也懂。
他看著她,目光有些貪婪地看著她的樣子,竟然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知道,老妻這一輩子,都砸在了他自己手裏了。
他愛她,卻沒有保護好她。而他何嚐又好過過一分一秒?如今,他唯一的願望,不過是在他的餘生裏,能好好照顧她罷了。
虔誠的握著她的手,他聲音哽咽:“雅如,我們都快要錯過一輩子了,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不用了。”沈老太太不動聲色,不抬眼,也不望他,神情相當冷漠。
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麼,她始終一言不發,三不政策,貫徹得相當徹底,壓根兒就當這老頭子是個隱形人。
靜謐的時間,流逝著。
在這對曾經恩愛準備共渡餘生的老夫妻身上,一分一秒過得都是那麼的艱難。
幾十分鍾後,接到電話的連翹四人急匆匆地從邢家老宅趕了過來。
一進門兒,望著床上的母親,邢爺滿臉焦急地輕喚,“媽,你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