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雖是這麼說, 但走進卓酌廂房的一瞬, 墨瓏也稍稍有點慚愧——八口箱子都被打開, 裏麵的所有物件都被取了出來, 放在床上、桌上、椅子、凳子, 還有地上, 看得人眼花繚亂, 倒是不收拾的時候還好些。
卓酌立在屋中,愁眉苦臉。
因為實在無從下腳,生怕踩了什麼再惹著卓酌, 墨瓏隻得站在門口安慰他:“至少東西都拿出來了,起碼……一目了然,你想要什麼直接拿就成。”
“是啊是啊……”靈犀從墨瓏身後探頭附和道, “我也可以幫你拿。”
卓酌欲哭無淚:“可我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 連床也……躺的地兒也沒有。”
“我幫你再收回箱子裏?”靈犀好意問道。
卓酌防賊般看著她:“不要!”
拿他倆沒法子,墨瓏彎腰將一地橫七豎八的靴子整理好, 一溜邊地都擺到牆角去, 頗開眼界:“帶這麼多雙靴子?”
“不多。”卓酌指給他看, “春夏秋冬各兩雙, 雨季兩雙, 雪季兩雙, 已經是減了又減了。”
“這日子過的,講究。”墨瓏笑了笑,倒無嘲諷之意, 示意他道, “你也別站著了。穀內還算和暖,你把這些厚袍子先收入箱中,哪個箱子自己得記清楚了。”
無人可差遣,卓酌無奈之極,但也隻得親自動手收拾。
“這是何物?”墨瓏看見地上有兩個竹編細筐,內中不知裝著何物。
卓酌連聲道:“不能碰!這個不能碰!”說著他就趕忙過來,腳下被一盞琉璃燈絆了跤,整個人往下跌,幸而墨瓏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多謝多謝!”卓酌一麵道謝一麵還是忙著去看竹編細筐,不放心地問靈犀,“你沒碰過這個吧?”
靈犀頗無辜:“我隻把它們從箱中拿出來而已,你不用這般緊張……裏頭到底裝了什麼?”
看到竹編細筐上的絲帶係得好端端的,並沒有被解開過,卓酌這才鬆了口氣,輕聲答道:“是煙火。”
靈犀還沒聽清,墨瓏吃了一驚:“這裏頭是火藥?!”
卓酌解釋道:“是煙火,是我特意找了製作火器的工匠,為瀾南上仙準備的煙火。你們可千萬莫要亂動,萬一沾著火星子或是受了潮可就不好辦了。”
墨瓏挑眉笑道:“怎得都是為瀾南上仙預備的?”
卓酌輕咳兩聲,裝著沒聽見,低頭收拾了兩件袍子,眼角瞥見靈犀正預備悄悄進來,連忙喝止:“你別進來,就待外頭。”
靈犀訕訕縮回腳。
墨瓏瞥了她一眼,忽挑眉問卓酌:“你堂堂北海二太子,為何要到天鏡山莊來修書畫,連東海的乘龍快婿都不當?”
聽他這麼問,卓酌遲疑了片刻,麵上竟顯露出幾分羞澀,悠悠一歎道:“莫說來此間修書畫,便是來此間牧馬放羊,我也是肯的。”
“卓兄之意,莫非在此間有意中人?”墨瓏詫異問道,這詫異確實是真詫異,一點不作偽。
“意中人!”立在門口的靈犀比他驚詫十倍有餘,“這就是你退婚的原因?”
“沒有沒有沒有!不是不是不是!”卓酌慌忙解釋,“絕對不是!我可以對天起誓,我對她絕對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墨瓏挑眉:“她?是誰?”
卓酌方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楞在當地。
“誰呀?”靈犀也分外好奇,“比我姐還好?不能夠吧,四海之內,能勝過我姐的,應該不多。”
卓酌躊躇半晌,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對她隻有仰慕之情,絕無半分褻瀆,你們千萬不可誤會。”
“沒人誤會,你快說!”墨瓏催促他。
“是……是瀾南上仙。”
不知何時,靈犀已經進了屋,卓酌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墨瓏和她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居然……”饒得墨瓏算是知曉世事難料,此刻也吃驚不小,“你怎麼會……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