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中堂喘氣聲聲,不再有人出言。
唐睿聽聞菩薩皇帝下旨綁他父子於朱雀台笞捶(打板子),不由得渾身顫抖著暗自哀嚎:這就是寒門身份失去了人權與尊嚴的悲哀,這就是禮法製度的殘酷。
他知道,因為這個時代生產力低下,兒童很早就參與成人的生產勞動,人們尚未發現兒童與成人的根本區別,根本沒把“兒童”與“成人”這兩個概念從“人”的概念中分離出來,而是把兒童視為“小大人”。正因為如此,上流階層才流行男子虛十歲婚娶,女子虛八歲嫁人。
紫薇聽聞自家郎君要笞捶三十,嚇得渾身一軟,緊緊抓住唐睿的左手腕斜倚床頭立柱,不知不覺便將指甲刺入手腕肌膚。
“哎呀!嘶……”突然刺激了疼感神經的唐睿不禁驚叫出聲,大吸冷氣,一抖手便彈開紫薇的魔爪,揚著手腕見有三個血口子,便斜睨著紫薇嗔怪道:“你是老鷹變的嗎?指甲真鋒利,你看,你看,都流血了!”
“奴婢……郎君……”紫薇呆呆地望著直冒鮮血的手腕,立馬嚇得臉色卡白,抖簌著說不出話來。
又氣又好笑的唐睿砸出無數個衛生球,見紫薇除了害怕外,啥也不做,遂沉聲吼道:“笨丫頭,找布包紮呀?要幹淨的!”
“哦。”紫薇慌忙一挺腰身,卻又“噗”地一撲,“啊呀”驚叫著爬起來,手忙腳亂。又東一眼,西一瞅,翻箱倒櫃,也沒找著一塊幹淨的布條,急得直在屋子裏直打轉轉兒。
忽然,她抬手一拉綁在丫鬟髻上的蝴蝶結,便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抓住唐睿的手腕,不管不顧地纏繞起來。
唐睿無奈搖頭,卻沒拒絕,也沒再說什麼責怪言辭,隻在暗中大歎:七歲小姑娘能有這般作為,已經不錯了,若在前世時空,這般大的小女孩兒還在讀一年級呐,遇到這等情況多半隻知哭鼻子抹眼淚,呼天喚地了。
紫薇鼻尖冒汗,迅捷給那紅紅的彩帶打了個死結便“噗”地一跪,叩首嗚咽道:“郎君,責罰奴婢吧,嗚……”
唐睿握著裹纏著絲巾的左腕,直勾勾地瞪著那紅得象朝陽,在風中飛揚的紅絲巾,眼簾晃動著另一個時空的紅領巾,耳畔忽然回旋起前世時空那少先隊輔導員的錚錚之言:紅領巾是紅旗的一角,是用革命先烈的鮮血染成,代表著無數英雄的心血……
見唐睿不聲不響,紫薇心下更加惶恐,遂把額頭碰得“砰砰”有聲,哀嚎起來:“嗚嗚嗚,奴婢不是有意的,求郎君責罰,嗚……”
唐睿一愣,啞然失笑,輕咳一聲,溫和道:“紫薇呀,你咋成了磕頭蟲啦?起來,起來,本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起來吧,你是個女生呢,噘著個小屁屁真難看!”
心裏卻在邪惡大呼:嘖嘖嘖,才八……呃,真確地說是七歲小女孩兒呢,小屁屁居然也長圓圓的,難怪流行八歲嫁人……
這一刻,被蘇文天將住的蕭靈慧隻顧呼呼喘氣,不知如何自處。她肚裏的胎兒似乎感應到阿娘的怒火,便大肆動彈,似乎在揮拳給阿娘鼓勁兒——阿娘,阿娘,別怕,別怕!強權出真理,打了再說!
對呀,既然《戒勒》裏“貴賤既位,各有差等。俯仰拜伏,以明王度……”之聖言,老娘不敢去找季伯皇帝說理,收拾一頓這群鷹爪有何不可?
於是,她眉毛一立,“咯咯”一陣長笑後肅殺問道:“官家既書戒勒,定賜予戒尺,戒尺呢?”
“來人,請聖上戒尺!”蘇文天揚聲高喊,氣勢很是囂張。
“諾!”一個兩米高的壯漢對著蘇文天一彎腰抱拳,反手從背上的那個錦囊裏抽出一根纏繞著細細密密牛筋的鞭笞,長約五尺,寬有寸餘,厚有一分。但見他雙手一托鞭笞,對著台城方向高舉過頭,三鞠躬後走到蘇文天身後突然炸響大嗓門:“敬稟使君,戒尺在此!”
聲音隆隆,屋頂灰塵簌簌掉落。
蘇文天揮袖一扇,戲謔吩咐道:“去,將陛下戒尺俸給天家女郎檢視!女郎該不會說這戒尺也是偽造吧?”
“真也好,偽造也罷……”蕭靈慧冷肅回應,半吐半留,俄而臉色一沉,憤然咆哮道:“本女郎耳朵沒聾,此鄙漢故意大聲驚嚇本女郎,七長老,掌嘴,讓他知道尊卑!”
“諾!”唐不顛話音剛落,便傳來“啪啪啪”的清脆耳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