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上一局唐睿處處避讓,能忍就忍的棋風,應該是一個不擅亂戰之人而擅長圍空。這局一開,他就抱定貼身鬥戰,刺刀見紅,四處打入,以拚命三郎的架勢到處玩命。還自認為這就叫趨吉避凶,揚長避短。一心想中盤解決戰鬥。
“喲嗬,前世圍棋班的老師老是說古人擅長中盤纏鬥,原來就是這般功夫呀?雖然特有‘還棋頭’規則——每分斷對方一塊棋,最後計算勝負時對方就要貼給你一個子,分斷越多,獲利越大。但也要活棋呀?”
唐睿看著張老夫子在棋盤上四處出擊,無理招數滿盤亂飛,不由得暗自搖頭,心道:如果像上一盤那般規規矩矩落子,小爺還能多陪你玩一會兒,現在你這樣四處挑釁,小爺真沒法顧你顏麵了。
棋手到一定境界,對自已下出的棋就會有一種潔癖,就好像畫家不能允許自已的作品上出現汙漬一般。盡管唐睿上一世千般努力,也就混了個業餘五段就再難有寸進。但欣賞的眼光卻不低。
這就仿若書法愛好者厚愛一位書法大師那樣,盡管照著臨帖,將筆法、結構、布白寫得一點不差,卻始終缺少一種意境,那就是線條生命力和感染力了。
唐睿前世的棋藝就是一個書法愛好者水平。但他骨子裏的棋手血液卻不能容忍那些醜陋招法。所以,當張老夫子落下明顯無理之子時,他就難受至極,很難容忍了。盡管談不以殺對殺,絕地反攻,但心知對手棋力的唐睿一施展力量對攻,張老夫子就四處救火,脊背生寒,落子兒也越來越慢了。
顧姆見唐睿又要贏了,立時雙目含笑,心裏樂開了花。
不知不覺,小小茶鋪裏裏外外都站滿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他們雖都悄聲說話,但也讓茶鋪裏嗡嗡一片,嘈雜盈耳。
有一句老話:棋差一招,處處受製。這一刻的張老夫子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痛感,苦逼極了。忽然醒悟:他與眼前這個童齔的棋藝差距絕不是差‘一招’能衡量,而是差上無數招。
“安靜!”羞怒之極的張老夫子忽然怒吼一聲,嚇得不少吃瓜群眾趕緊捂嘴後退。早已站起身來圍在棋桌四周的茶客們都是眼露赫然神色,麵麵相覷,呆若木雞。
就知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在茶鋪門前猛地揚起此起彼伏的嘶鳴。俄而,唐睿便聽有人一邊讓道,一邊悄聲提醒:快讓,殿下打獵回來了!
咦,難道是某位王侯在這裏開設的茶鋪?唐睿一愣,轉念一想:也對,這茅山腳下本是上清宮的地盤兒,這些農人若猜得不錯的話,定是耕種了上清宮的田地,難怪略顯富足祥和了。
感覺熱烘烘的後背吹來一股涼風,唐睿立馬扭頭看去,見一位身著銀袍銀甲,腰挎寶劍的少年大步流星,睥睨四方而來,英姿勃勃,張狂無限。
“老仆蕭無用叩見郡王!”張老夫子立時站起身來,遙遙拱手拜倒,唱諾道:“殿下,今兒老仆無用,已輸掉了那隻風頭雛鷹,尚請責罰!”
“誰?啊呀,誰之棋藝高過句容棋王?”那年少的郡王剛跨進門檻,便瞪眼狂叫起來。見唐睿端著於棋枰前扭臉看他,便戟指著唐睿狂笑道:“哇哈哈,是你嗎?好膽兒!好棋藝!但那隻雛鷹不能提走,選其他異鳥吧?”
“剛才有士子說這是一個坑,還真是也!”唐睿砸出一個衛生球便扭過頭來,翹翹嘴角無聲冷笑,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