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真開完善後小組的會議之後已經是下午五點鍾了,本來她對這次會議就不夠重視,再加上心不在焉,所以原本以為起碼兩個小時的會議不到四十分鍾就結束了。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這些來自銀行和有關部門組成的小組成員在會上基本上保持沉默,沒有人提出什麼建議,或者闡述自己對後麵工作的看法,大家都睜著一雙天真爛漫的大眼睛等著組長分派任務。
不過,韻真也沒指望他們能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她隻強調了兩件事,一是工作紀律,她警告小組的工作成員,每個人都要保持低調,沒有她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向外透露有關善後小組的工作情況,否則,將承擔後果甚至法律責任。
不過,工作小組既然成立了,不可能不做事,所以,韻真給他們的第一個任務是查清銀行在吳世兵任行長期間的每一筆賬,不僅要查分行,而且要查支行。不過,她同時強調,查賬不是讓他們查責任,也不是讓他們在銀行查腐敗分子,而是要弄清楚這些年整個銀行係統在資金問題上存在多大的漏洞。
當然,韻真也暗示小組的成員,不要忽視支行的資金流轉情況,一旦在支行發現有什麼違規違紀的地方,一定要追究當事人的責任,嚴懲不貸。
韻真之所以把重點放在支行,心裏麵當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因為,吳世兵的很多資金可能都是走的支行這條路,即使目前為止,各支行的行長大部分還是吳世兵的遺老遺少,基本上沒有幹淨的,多少都有點問題。
如果能趁著吳世兵倒台的時機,一舉清除這些吳世兵的心腹,那麼,在她接任行長職務以後就少了很多阻力。盡管那些老行長們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不一定敢明目張膽地和她作對,可心裏麵肯定不會臣服,到時候她的政令就有可能得不到執行,從這個角度來說,她必須拔掉一些樹大根深、而又冥頑不化的老行長,把空出來的職位換上自己的人,隻有這樣,她在行長的位置上才能坐得舒坦。
韻真扳著指頭算算,就目前來看,在分行係統十幾個支行中也就和平南路支行的徐萍和新華北路支行的孫濤算是自己人,剩下的那些支行行長沒有一個有把握讓他們俯首帖耳,所以,借著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扯扯他們的襪底子呢?隻要他們和吳世兵扯上一點關係,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撤他們的職,甚至移交司法機關,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打抱不平?甚至都不會有人敢說她劉韻真假公濟私。
所以,韻真讓善後小組的工作重點放在支行,嚴查支行各項資金的出入情況,即便查出什麼,也不會造成什麼重大影響,最多也就牽扯到吳世兵,但卻可以作為善後小組的工作成績。
而分行這邊情況比較複雜,一方麵主管財務的副行長周建老奸巨猾,可能在吳世兵出事之前就有可能銷毀證據,短時間內不一定能查出什麼。
再說,分行查出的問題,就有可能涉及到比吳世兵更高的政府官員,以自己目前的能量,這種問題還是讓別人去發現好了。
更何況,周建不是已經被雙規了嗎,他最清楚吳世兵做過什麼,和什麼人有交易,這種事情就讓他慢慢交代去吧,自己隻要在適當的時候公布一下分行有多少錢不知去向就算完成了任務,至於這些錢究竟去了哪裏,那就不是自己應該過問的事情了。
會議解散之後,韻真馬上回辦公室換上一身便裝,準備去和徐萍會合,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就響個不停,沒想到都是幾個支行的行長打來的,口徑都差不多,周末了,想邀請她出去坐坐,並且聽上去都態度曖昧,語氣謙卑。
可韻真一點都沒有給他們麵子,推說自己正在開會,晚上還要加班,哪裏有時間出去吃飯。不過,她倒是推拒的有禮有節,並沒有居高臨下讓那幾個支行行長們感到難堪,但是,放下電話,她就把這幾個行長的名字寫在了自己的記事本上,把他們作為重點調查的對象。
徐萍的車就停在距離銀行幾百米的一家商場前麵,她坐在車裏麵一邊盯著銀行的大門,一邊不停地看著手表,臉上一副焦急的神情。
終於,她看見韻真慢悠悠地從大門出來了,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穿過馬路朝著停車場走過來。
徐萍看著韻真站在停車場上四處張望,顯然是在尋找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伸手按了幾下喇叭,當韻真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她就把一隻手伸到窗外揮了幾下。
“這是誰的車?”韻真剛在徐萍身邊坐下就馬上問道。
“我自己的車……怎麼樣?城市獵人……”徐萍說著就發動了車,很快離開了停車場。
“你瘋了……這車起碼四五十萬吧,就憑你能買得起這麼貴的車?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韻真低聲訓斥道。
徐萍眼睛盯著前方,撅著一張小嘴嬌嗔道:“人家又沒開過……平時都是開QQ上班,今天不是去鄉下嗎?路況這麼差,QQ也跑不了呀……”
韻真本想在說幾句,可一想,車都買來了,再說有什麼用,但願她別開著這輛車招搖過市。
“你給你姨媽打電話了嗎?”
“早就打了,我姨媽一聽有大領導要來,馬上就忙活開了,她說要把家裏那隻八年的老母雞宰了,給咱們做神仙燉吃呢……保證你吃一次一輩子忘不掉……”徐萍瞥了一眼韻真說道。
“你跟你姨媽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我姨媽家的後山上枇杷熟了,我說咱們是去吃枇杷的,順便把那幾箱舊書拿回來……你就放心吧,我姨媽才不會多想呢,我去那裏玩她最高興了……”徐萍似乎有點興奮。
不過,當她看見韻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馬上就打住了,沉默了一會兒,正準備說話,隻見韻真一擺手,說道:“你別吭聲,我總覺得有什麼……你讓我想想……”
徐萍有點納悶,不過見韻真皺著眉頭苦思冥想的樣子,還以為她是在考慮工作上的事情呢,於是就閉上自己的嘴巴專心開車,看看窗外的街道,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城市中心的噪雜也漸漸遠去,夜幕正在降臨。
徐萍和韻真到達小村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鍾了,這個時候秦笑愚剛剛走到泰的酒店的門口。不過,山裏麵的天黑得早,村民們大部分已經吃過了晚飯待在家裏看電視,村子裏幾乎見不到人。
徐萍熟門熟路地把車開到一棟三層的小樓前麵按了兩聲喇叭,馬上那扇大鐵門就打開了,她直接把車開進了院子。
“萍萍,怎麼這麼晚啊……飯菜都涼了……”徐萍的姨媽王蓉和一個四五十歲身材強壯的男人站在門口的燈影裏迎接侄女和韻真。
“有點事耽擱了……姨媽,這是我們劉行長……”徐萍馬上拉著韻真走到王蓉麵前介紹道,那模樣就像是在介紹第一次領回來的男朋友。
“哎呀,劉行長啊……真難得……快進屋坐吧……”王蓉殷勤地把兩個人讓進了屋子。
一樓的客廳很寬敞,一張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借著燈光韻真把王蓉打量了幾眼,雖然是徐萍母親的妹妹,可覺得看起來年紀反而要大上幾歲,那個男人顯然就是徐萍的姨夫,一看就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隻是一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趕快吃飯吧……要不要來點米酒……”王蓉招呼兩個人上桌。
“當然要來點,我們行長可能還沒有喝過這種自家釀的酒呢……”徐萍拉著韻真坐在了上座,自己坐在了旁邊。王蓉和男人坐在下手作陪。
“怎麼家裏就你們兩個人啊……”韻真嚐了一口米酒,覺得口感還不錯。
“誰說不是啊,女兒在外麵上大學,兒子今年當兵去了,可不就剩下我們老兩口嘛……吃菜吃菜,千萬別客氣啊……你看萍萍這丫頭,光顧著自己吃,也不知道招呼一聲……”徐萍的姨媽絮絮叨叨地說道。
徐萍趕忙說道:“行長,這就是這裏的特色菜神仙燉,你嚐嚐……”
在路上的時候,徐萍就說過什麼神仙燉,韻真朝那盆菜一看,原來就是一隻大砂鍋,裏麵燉著一隻雞。她挑了一塊雞肉放在嘴裏慢慢咀嚼了一番,還真覺得鮮嫩美味,和自己在那些酒店吃的雞味道決然不同。
“不錯……味道不錯……”韻真說道。
“當然不錯了,這可是養了七八年的老母雞,你在城裏麵能吃到這個?要不是你來,我姨媽還不舍得宰呢……”徐萍炫耀道。
王蓉笑罵道:“別聽這丫頭咋咋呼呼的,不就一隻雞嘛,劉行長什麼高級的東西沒吃過?就怕不合口味呢。”
韻真心裏想著住在這裏的兩個女人,沒有心思多扯別的事情,敷衍了兩句便試探性地問道:“姨媽,我聽說你們的老房子租給了兩個城裏人?”
“是呀,反正空著也是空著……每個月也有八百多塊錢呢……”王蓉說道。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韻真似不經意地問道。
“應該是有錢人吧……要不然誰有那個閑心跑到這裏賞花看月呢,不過,那個媳婦也可憐,年紀輕輕的就殘廢了……”王蓉說道。
“殘廢?你是說那個女人殘廢了?”韻真驚訝地問道。
“是呀,說是出了車禍,兩條腿不能走路,要麼躺在床上,要麼就是坐在輪椅上……不過,她那個男人倒是不錯,隔三差五的來看她……今天中午我還給她們送了點水果過去……”王蓉說道。
“聽說還有一個小姑娘……”
王蓉笑道:“應該是那個小媳婦的妹妹吧……哎呀,這小姑娘長得那個水靈……我家萍萍就算是個美人了,可是和那個小姑娘一比,就差了去了,還好我那屋子不在村子裏,不然,非要讓那些後生牙子掉眼珠子流口水不可……”
聽王蓉這麼一說,韻真反而有點糊塗了,原先她猜想,秦笑愚很可能把這個偏僻的小村莊當成了窩贓地點,說不定把偷來的錢藏在這裏呢,在她想來,那兩個女人,一個自然是他的情人,領個肯定是吳媛媛。
可是,王蓉卻說那個小媳婦竟是個殘疾人,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他秦笑愚為什麼會把一個殘疾女人安頓在這裏呢,難道那個小姑娘不是吳媛媛?
想到這裏,韻真悄悄給徐萍打了一個顏色,意思是讓她趕快吃完飯辦正事,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發現,她準備明天早上找個借口早早離開這裏,誰知道秦笑愚什麼時候會突然回來,她可不想在這裏和他打照麵,再說,手裏麵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