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後來這些藥都被列為宮中的禁藥,不能再隨便拿出來。
“豈有此理!”真宗皇帝拍了下幾案,對童玉說,“你派幾個人去把皇後給朕帶來!”
童玉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知道皇後今天隻怕是躲不過去了,就命兩名太監去坤和宮請人。
坤和宮的寢殿裏,趙皇後坐在銅鏡前梳妝,戴上漂亮的東珠花冠,又抹了胭脂,仔細看銅鏡中的自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容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已經快要不認識自己。
宮女跪在她身旁說:“娘娘,春華姑姑沒有回來,想必是事情出了紕漏,您還是想辦法……”逃走那兩個字,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但憑借皇上一直以來對皇後的成見,以及對燕王的偏愛,隻怕……此事燕王和皇上都不會作罷。
“而且剛剛大殿那邊,童玉公公也提前派人來傳過消息,隻怕皇上那邊馬上要來人了……”
“慌什麼?來了便來了。”
趙笙才說完,便有另外的宮女跑進來,麵露懼色:“娘娘,皇上那邊來了兩位公公,要您去大殿那邊……”
趙笙的表情平淡無波,最後看了看眼銅鏡中的自己,左右照了照,然後起身站起來:“走吧。”
她出了坤和宮,沒有要步輦,而是步行在這座宮殿裏頭。她爭了近半生,爭到了皇後的位置,為兒子爭到了太子的位置,沒成想到頭來,還是棋差一招,沒能把最大的障礙給除掉,反而露了把柄給對方。她是有些急了,但近來朝堂上的波蕩,還有聖意的動搖,都沒有留給她太多的時間。
她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放手一搏而已。隻要除掉了這個障礙,哪怕搭上自己,太子也可以高枕無憂。
可沒想到,事與願違。也許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天定。
她走到真宗的寢殿之外,看到春華全身被縛,嘴裏塞著布,跪在殿外,由霍然看管著。春華看見趙笙,身體往前傾了傾,趙笙的目光平靜地掠過她的臉,然後正視前方。
真宗看著趙笙一身華服朝自己走過來,儀態端方,仿佛一如年輕時那麼驕傲。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她的驕傲和不服輸,她突兀地闖入他的生命,將他的人生全部打亂。這麼多年與其說是勉強維持夫妻的關係,倒不如說是迫於趙家的壓力,一直在忍耐。忍到了今日,也算是到頭了。
趙笙也知道皇帝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還沒等真宗發話,便跪在地上說:“事情是臣妾做的,臣妾認了,與旁人無關。還請皇上處罰臣妾,不要再追究別人。”她真的累了,她不再願意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掙紮求存。唯一的憂慮,便是太子了。
林勳沒想到皇後認罪認得這麼爽快,不由地側頭看著她。
“你怕朕追究誰,太子麼?”真宗冷冷地問道。
趙笙平靜無波的表情總算有了鬆動,她抿著嘴角看向真宗:“臣妾所為,太子並不知情,何況他人都不在京中。皇上不要忘記了,太子也是您的親生骨肉。”
她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仿佛用盡了此生最後的感情。
真宗的手臂靠在方枕上,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著眼前這個又恨又畏的女人,緩緩道:“其它人先退下,朕有些話單獨要對皇後說。”
林勳依言起身,與童玉等人一起退到殿外。霍然以為是要提審春華,正要把春華從地上拉起來,林勳卻擺手示意他不用動。霍然不明所以,童玉道:“皇後娘娘已經承認了,所以不用再審問了。”
霍然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皇後居然這麼痛快地承認了。謀害皇孫的罪名,雖不能讓她死……也足夠廢了她。
林勳站在雲階之上,俯瞰著整個皇城,漸漸從心底裏升起了疲憊。他的身份是沒辦法選擇的。然而皇室中的人,生而就像搶食的魚兒,一旦不爭不搶,不是被對手裹食下腹,便是被活活地餓死,永無安寧的一日。
他當初在西夏的時候,親眼看到李寧令和武烈皇帝父子相殘,最後兩敗俱傷。如果可以,他不想與自己的骨肉至親為敵,雖然在他的心裏,他們可能更多的隻是象征性存在的意義,比如那素未謀麵的母親,還有對他疼愛有加的皇帝。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一直都是林勳而不是燕王趙霦。
過了一會兒,殿內始終平靜,沒有發生激烈的爭吵。這應該是帝後這麼多年來,最平心靜氣說話的一次。然後真宗皇帝喚了都承旨來,準備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