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兩條腿抗議了,一行人才不得不找間食肆休息片刻。看著門堂並不寬敞,走進去發現裏頭卻不錯,可以容下近十張方桌,挑了二樓臨街的位子坐定,小二過來招呼了。子夫自然不懂該點些啥,由得平陽侯去拿主意,不曾想著堂堂的侯爺對吃食似乎也不太在行,弄了半天還是讓小二做主了去。
看著他對著街外不停的張望,子夫抿嘴笑問,“侯爺是不是也不常上街啊?”他哂笑,“的確不常,平日裏也難得出門。”“怪不得你不讓公主知道。”他難掩尷尬,拿過了桌上的杯盞,慢慢喝著。
“……怎麼到這裏喝酒來了?”“唉,別提了,府裏亂糟糟的都在裝整行李呢。”“喲,你們家侯爺也要離京了呀。”“可不是,小皇帝一道聖旨,不就衝著各王侯爺們的麼,怎麼敢不走?聖旨說了三天,要三天還在長安,皇上可親自來趕呢!”鄰桌的一對人喝著酒,說著事兒。
因聽到聖旨幾個字,子夫不自覺豎起了耳朵。瞥眼看到,正在喝酒的平陽侯居然也微微顫了一下。
“你們家侯爺可是什麼身家啊,怎麼就留不住呢?”“什麼身家,皇上麵前還有什麼身家?諸侯歸就各國,皇上可沒說哪個可以例外呢。你想想……”那人壓低了聲音,“竇家的人這次也都得跟著離開呢,還有好些無功無勳的可連爵位都保不住。東宮老太太都順著意呢,哪還有我們主子的強份?看看,還不忙死我們這些下人麼,”聲音忽又高了起來,“府裏頭忙得雞飛狗跳,我們這種人可連站的地兒都沒有嘍。”“您瞧您說的,等這風聲過了,還不照樣回京城來麼。你們家侯爺可沾著姓劉的,跟那姓竇的又不同了不是?”“喲,你這嘴哦……”“可不是這個理兒?”
兩個人笑著,舉杯而飲。
子夫回過了神,看著旁邊的平陽侯,意外的發現他的臉色有些發白,捏著酒盞的手因用力抓緊而露出了白白的關節。“侯爺……”試探的喊他。“這群狗東西,真是放肆!”他將酒盞按到幾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堂堂聖旨到他們麵前,倒成兒戲了。”
聖旨?子夫搜索腦袋裏的數據庫想了一想,是剛才那兩個人所說的“令諸侯歸就各國”的聖旨麼?史書上說這可是劉徹即位後大刀闊斧的新政令呢,可引起舉朝嘩然。現在看來,的確是真的。
“侯爺,皇上為什麼要讓諸侯王爺都回封國去?”她問。“為什麼?”他來看她,“你看他們府裏的仆從都這樣囂張了,當街議論朝廷聖旨、拿皇帝說笑,這樣下去皇家還有什麼顏麵可談?個個都爬到皇帝的頭上去了。所謂:不敬,何以別之!可就是指這些狗東西!”聽他這樣一說,子夫噘起嘴想了一回,點點頭。
“怎麼?”平陽侯看反應並不熱烈,似乎有些失望,“姑娘覺得我說的不對麼?”子夫扁了扁嘴,搖頭,“不是,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她看看他,“我總覺得,幹什麼事都要多考慮後果,操之過急總不太好吧。”“操之過急?”他皺了眉,“姑娘是說,皇上所頒的聖旨是草率了麼?”
“我可沒有這樣說,”子夫不禁吐吐舌頭,隨便議論皇帝的政令是對是錯,她的膽子可沒大到這個程度,“侯爺剛才不是說,現在朝廷裏……都是姓竇的把持麼?”“所以皇上更要銼一銼他們的氣焰,不要以為有個太皇太後撐腰,就無法無天了。”“可是,太皇太後真的這樣讓皇上討厭麼?”說實話,對於劉徹和竇太後祖孫之間的罅隙,還真是很令2000年後的人感到費解。子夫以前看到這段曆史,總有些納悶,怎麼都是嫡親的奶奶和孫子,怎麼可能因為政見不合就弄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呢?這回親身來了漢代,可有機會問個明白了。
“討厭?”平陽侯輕輕咧嘴,“皇上哪裏敢討厭太皇太後啊……要知道,如今的朝廷大事可幾乎都是太皇太後的侄兒、侄孫在管呢。每日臨朝,皇上雖坐大殿,卻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皇上不是才繼位不久麼……”子夫輕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