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忐忑和猜測中過了將近一個月,終於,吳越來了急報,自戰場到長安,一路快馬加鞭、當街高喝直傳到朝堂——東甌捷報,閩越退兵了,而且沒有損失一兵一卒!那閩越王駱郢一聽漢軍打算渡海攻其國土,慌忙撤兵退離了東甌。於是,嚴助和衛青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平息了閩越之禍,這可大大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雖說隻是小打小鬧一場,可畢竟是劉徹生命中第一場勝仗!捷報傳來,大漢朝幾乎就沸騰了,街市裏、宮闈內人人都稱耀劉徹的英明果斷,用兵如神。朝廷裏那些反戰的臣子們,倒個個成了沒嘴的葫蘆。出乎意料,竇太後並沒有為那些人出頭,始終沉默於東甌的戰事,看似不聞不問退居到了朝事的二線,又似默許了劉徹這一次的出格之舉,欣然接受了戰爭勝利的結果。
總之,通過這次“不出虎符而發兵”的風波,劉徹不但扳回了“建元新政”失敗的一些頹勢,更從竇太後手裏成功拿回了兵權,可以說,對劉徹的政治生命而言,這就是一場不小的變革和開拓。
等衛青和嚴助浩浩蕩蕩回了長安,劉徹這才知道早在捷報傳來的時候,他們都已出發渡黃河了。一邊驚訝著行軍返朝的速度迅捷,一邊更意外於同嚴助、衛青共同返京的竟還有東甌國國君駱望。
慎重起見,劉徹讓大行令王恢安排東甌一行在館驛休整,第一時間召見了平東甌大功臣——衛青。
“臣衛青叩見陛下。”劉徹和子夫看著從外頭進來的人,一身戎裝,風塵仆仆,但蓋不住滿目英氣和一身雄姿。“免、免、免,”劉徹離座,一把拉起了彎腰的衛青,“臭小子,你可真行,這次給朕大大爭了臉麵了!”“臣有罪,”衛青卻低頭抱拳,“臣未奉召命,私自斬了司馬……”劉徹大笑,伸手拍他的肩,“那算什麼!仲卿沒有聽過一句話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麼?何況朕隻讓你們打贏這場仗,可沒有限製作戰手段,你做得很好,好極了!”
硬是拉了衛青坐下,劉徹才回座,子夫連忙端上了茶盞。衛青接過,憨憨的一笑。“對了,你斬司馬的時候,嚴助那小子怎麼樣?是不是傻了?”劉徹問道。“他當時沒想到吳越太守會那樣堅決不肯出兵,有些猶豫。可是更沒料到我會拔劍斬了郡司馬,的確嚇傻了。”說著,衛青終於忍不住,嗬嗬的笑出聲來。
原本有些拘束的氣氛,一下就消散了。
子夫捂著嘴,可是遮不住眼裏的笑容。劉徹索性就放聲大笑,“你啊你啊,不虧朕讓你去跑這一趟!”“陛下聖明!”衛青拱手。子夫睨過劉徹,插口道,“他的聖明是找對了你這個好將領呢。”“對對,子夫說的對。”劉徹擊掌,連連點頭。
待笑夠了,衛青又認真起來。“陛下,臣另有要事相奏。”“是不是東甌王來朝?”劉徹道。衛青抬眼,“……正是。”劉徹放下了茶盞,正色道,“朕沒想到駱望會跟你一塊兒來,閩越撤兵了,他還有什麼顧慮?”“東甌王……”衛青沉吟了一下,抬頭道,“他跟臣說,他想把東甌舉國遷徙到大漢的境土內……”
子夫自是知道東甌內遷之史實,因此聽到衛青的奏請,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可是劉徹卻非常意外了,半張了口竟半晌沒有出聲。“陛下……”衛青喚他。劉徹回過神,“哦,朕……當真頗為意外,”他伸手摸著自己的耳垂,“好好的,東甌王怎麼想到內遷?那閩越國不是已經退兵了麼?他又會放棄自己的國土?”
“東甌與閩越相鄰數世,駱望深知駱郢本性,此次撤兵完全是懾於我漢廷的軍力。但是,駱郢不敢與我大漢交鋒為敵,並不代表他就放棄了對東甌的野心……”衛青說著,抬頭看向劉徹,見他正專心在看自己,遂繼續說道,“駱望曾對臣言,閩越對周邊鄰國一向恃強淩弱,此次雖然偃旗息鼓,可是仍有近萬兵力集結在兩國邊境,我漢軍一旦撤軍,或許年內可保東甌安全無虞,可時間一旦久了,駱郢便很有可能卷土重來,屆時東甌力弱要麼再向我大漢求救,要麼勢必動員全國軍民同閩越兵戎相見,兩種情況都將使東甌百姓困頓不堪,所以駱望思索良久,才決定向陛下提出遷入漢境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