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您身子可吃得消?”子夫看著竇太後步履蹣跚的模樣略有擔憂,“讓人找個小輦過來吧。”“不用不用,”竇太後心情異常好,“我的身子我知道,能走。還有皇帝在身邊呢,不是?”
於是,三個人踱出了宮室,到了殿後的花園裏,便是常曬太陽的那片草地。
“皇帝是不是有事要同我這老太太說?”竇太後躺在竹榻上,問著一邊的劉徹。劉徹有些支吾,“孫兒……”“你啊,最近不是忙得很?”竇太後道,“一會兒認了個姐姐回來,一會兒又弄出個五經博士,做了這麼多驚世駭俗的事兒,怎麼到我麵前又說不出口了。”
“太皇太後,”子夫聞出些火藥味,連忙出聲打圓場,“皇上這不正要同您說麼,您倒先給他扣了罪名!”“喲,丫頭急了。”竇太後笑笑,“誰說我給皇上扣罪名了!”嘴裏說著,氣氛真緩和了不少。“那您就讓皇上說說吧。”子夫趁機握著竇太後的手晃了晃。“好,聽他說。”竇太後點了點頭。
“皇祖母,”劉徹清咳了一下,看看子夫,後者給了一個眼神,他微微點了點頭,“孫兒知道封修成君的事情沒同您商量,是孫兒的疏忽。其實孫兒當時得知有個姐姐尚在民間,心裏頭也很意外。孫兒還特地和子夫去那金家看了看,她們過的實在艱苦,一家老小就靠著幾畝薄田度日……雖說那金俗並非我劉姓血脈,可是畢竟同孫兒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要讓孫兒在宮裏頭過著舒坦日子,倒讓自己的姐姐流落在外過苦日子,孫兒實在於心不忍。”
“那你就把人大大咧咧接近宮裏來了?”竇太後仍板著臉,不過語氣已聽不出責備之意。“孫兒是念及母後的心情,”劉徹道,“總是自己的骨肉,這麼多年了都見不到,現在終於找著了,怎能不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你啊,堂堂大漢天子,也不怕被百姓笑話了去?”竇太後拍拍劉徹的手。劉徹輕鬆起來,“子夫說,能為母後尋到失散多年的女兒,又能不計她的身份予以承認,百姓們應該讚同才對!更能體現我大漢以孝治國的綱略來。”“嗬,你們兩個,”竇太後搖頭了,不過帶著笑,“說得倒天衣無縫,讓人沒法子說不啊。”
“太皇太後,那您不怪皇上了?”子夫適時機的追問。“丫頭,也心急!”竇太後笑罵,“我還沒問完呢,認姐姐的事說完了,還有那五經博士呢?那又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找了一批儒生做博士,皇上的心思又活了是不是?”
“皇祖母,那些……那些也是做學問麼。”劉徹開始撓頭,聲音也有些嘀嘀咕咕,“孫兒不過是想找些人整理一下五經文典。上回淮南王不也編篡了個‘鴻烈’來麼,儒家的東西就是再不實用,總也該留些冊子成集才是。就是不用,我們大漢朝也不能學那暴秦做出焚書坑儒的事兒來,對不對,皇祖母?”
“哼,他們那些東西,也就配燒了當柴火。”竇太後又歎氣,“哎,做學問也不是不好,可我就是擔心你啊,你年輕,要被那群儒生給騙了……我大漢朝好容易打下的基業……”“皇祖母,孫兒自有分寸,”劉徹道,“不會拿祖宗的江山當兒戲的。”
“有你這句話,我還稍微安心些。”竇太後點點頭,“好了,告訴我,最近朝裏頭怎麼樣?許昌他們還管著麼?”“丞相年紀也大了,事情少還應付得過來,可是事情一多,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劉徹邊說,邊留意著竇太後的反應。
“人老了,總是這樣。”竇太後並無不悅,“隻可惜我們竇家啊,除了個竇嬰,皇上也沒別的能看上眼的。”“皇祖母……”“你想說什麼我知道,”竇太後打斷他,“我召竇嬰進宮來,其實和你心裏想的一樣。雖說我心裏總不太喜歡他,可畢竟竇家也就這一個竇嬰,能為朝廷效力的時候也該出些力,你說是不是?”
“皇祖母聖明。”劉徹連連點頭讚同,“對了,皇祖母,還有件事孫兒要同你稟報。前些日子各方令尹都上奏,說是民間私鑄錢幣非常猖獗,已到了熔鏡鑄幣的地步,而可惱的是,民間私鑄錢幣往往偷工減料,長安令呈上的幾枚錢,居然輕的可以在水麵上打漂,實在匪夷所思。”“這倒稀奇了,鑄錢的事兒不都是各諸侯王爺們管著的麼,竟出了這些怪事,”竇太後道,“那些王爺們都管什麼去了。”“誰又能管得清楚,這私鑄錢幣的事情是不是也有王爺們的摻合,”劉徹道,“他們要是想躲著納貢的數目,多鑄些私錢自然也算一種辦法。”
“是一說,”竇太後點頭,“皇帝可有對策?要讓這些打水漂的錢幣流傳世間,倒也不是好事情。”“皇祖母,孫兒想過一個辦法,卻不知皇祖母可有想法。”“什麼,說來聽聽?”“孫兒想私鑄錢幣的問題其實就是因為鑄錢的權力交給了諸侯王爺之故,大家誰都能鑄錢,自然誰都能用錢,沒了規製自然就亂了。想當初,那劉濞不就是仗著手裏有銅礦,大肆私鑄錢幣,囤積錢糧,到後來竟敢同朝廷對抗了。所以孫兒這些日子想總還是把鑄錢的這權收回來才妥當,以後就用一種錢幣,全由朝廷負責鑄造,不準民間私鑄,誰犯了這規製就以謀私論,按犯上論罪。一旦鑄錢的權收了回來,自然就沒人敢亂來了,也就沒那些可以打水漂的錢幣出現了。”劉徹看著竇太後,“皇祖母,你說這法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