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說?”劉徹帶著笑容,撫開麵上的碎發,“我說過了,你沒事就好了。”子夫說不出話,看著他勉強的樣子,明知他心裏一定難過極了。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他企盼了多久的寶貝!可是,自己居然這般大意,都來不及迎接它的到來便一手將它給送走了……
“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給朕治好子夫,保住孩子……”他對太醫的怒吼言猶在耳,積鬱在心口的酸就這樣噴湧而出,眼淚簌簌地就落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子夫將臉轉了過去,原隻是低聲啜泣,可是越來越傷心,終於忍耐不住的哀聲痛哭起來。
心頭的傷和身上的痛混合在了一起,幾乎把原就虛弱的人擊潰了。
“子夫,別哭了!”劉徹上得床來,將那蜷成一團的人擁入了懷中,努力打開她的身子,將哀哭不已的頭顱靠上自己的肩窩,“別哭了……太醫說,你不能再這樣傷心,會傷身傷氣的。”子夫卻是聽不進,隻顧自己狠狠地宣泄,宣泄痛苦和悔意,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和安全,但此刻更能激起心中無限的悲傷和哀愁,“我……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邊哭邊說,哽咽難語,“我……我一定會保護……保護它……”“我知道,我都知道。”劉徹緊緊摟著她,強作鎮定,“隻是個意外,你也不想的。沒事,沒事了。乖,不哭了……”
低下頭來,輕輕吻去滿臉的苦澀,子夫看著他,心酸不減反增,因為他的笑容太勉強了,他的眼裏同樣帶著讓人觸目驚心的白花,“阿徹,對不起。”子夫伸手抹去劉徹的眼淚,“對不起……我……”“別說了,也不要再多想了。”劉徹深吸一口氣,重新將她按在自己的胸膛,“現在什麼也不要再想,我要你好好調養身子,聽到沒有?孩子……我們還可以再要的。”
“再要……”子夫有些懵懂。“是啊,我們可以再要的。”劉徹溫言而勸,努力營造著輕鬆的氣氛,“你身子向來就弱,皇姐還說你這幾年都不見胎兆該是同你身子虛虧有關係,催了我好幾次讓盧太醫來給你把把脈……”又抬了手去抹掉那流之不盡的眼淚,“你卻總是怕著吃藥不肯聽我的。原先是有些擔心……可是現在知道了,你好好的,沒有問題,可以替我生出好多好多孩子來……”湊過頭,親吻著子夫的額頭,“所以,我不許你再胡思亂想了,隻記得好好調養身子。等你恢複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孩子,還會有的……我保證。”
子夫靜靜聽著,也不知道劉徹說得究竟有沒有道理,“可是我……”“都說了不許再說了,”劉徹嚴肅起來,“不準再想,也不準再提了。”小心拉上滑落的蓋被,“再睡一會兒,好不好?”子夫搖頭,瑟縮進他的雙臂中,“我不要,不要。”“我又不走。”劉徹笑了笑,捋過頭發,“我一直在這兒陪著你……”
“你……我睡了很久了?”子夫揉捏著他溫暖的手掌。“三天。”“三天?你一直都陪著我?”子夫驚訝的抬起了頭,他身上的朝服、還有滿麵的胡茬……“你一直喊著我,”劉徹說得平靜,“叫我別離開,我怎麼放心走?”“可是……你三天都沒有上朝?”子夫因著精神的恢複,思緒也有些清晰了,如果沒有記錯,他……該還有什麼戰事要管呢。“那……打仗的事情……”
“好好的怎麼又想到那些了?”劉徹好笑,點了點她的鼻尖,“朝廷的事情有竇嬰他們呢,不怕。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看到劉徹的神情,子夫很是安慰,想笑一下作為回應,隻是……真要如他所言完全放下,畢竟困難。“阿徹,”子夫伸手去抱住了他,將自己完完全全貼著他的胸膛,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我知道,孩子沒了,你也很難過的,是不是?”
劉徹身子一僵,半晌才輕輕的“嗯”了一下。子夫皺著眉,輕聲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不好。”放鬆了身子,枕著他的胸膛,“別怪別人。”
劉徹突然繃緊了臉,也不言語。子夫抬起頭,看到他臉色鐵青。“子夫,你現在隻管好好養著身子,如果再為旁人分心傷神,我可就要生氣了。”劉徹語氣仍舊溫和,甚至輕柔的替子夫將耳邊的碎發捋起,沿耳廓夾好。可是他的眼睛裏看不出絲毫的溫度,而是冒著森然和薄怒。子夫心口一震,腦裏迅速掠過“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