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走,馬上走,回宮去,別留在這裏,讓人見了心煩。子夫等下醒了,一定不願意見到你!”
“皇姐,我不走。”劉徹斷然拒絕,“我要陪著子夫,我……要把她接回宮裏去。”“呸!”公主虎起臉,“就你這個樣子,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把子夫接回宮去,到時候,你要再做什麼,誰還管得了你?”
“皇姐我不會。”“不行就不行,”公主堅決不讓步。“皇姐——”劉徹又求。看著劉徹誠心的認錯和懺悔,公主搖頭,語氣終於溫和下來,“哎,最近宮裏頭那麼多事情,你自己都顧不上來,怎麼讓子夫回去?阿嬌的事情還沒解決,何況她那些……”公主頓了頓,“姐姐可沒想留著子夫一世,隻是這時節,宮裏頭亂著,人多事多,你就是接了她回去也照顧不過來,沒準又徒增些難處和不便。子夫還是暫時住在我這兒,孫太醫時常來問脈,還有我日夜看著,錯不了!”
“可是她剛才……”劉徹憂心去看,“她總是這樣暈厥麼?”“碰到你這種人,才會出岔子!”公主又瞪他,“子夫向來好好的,隻是懷孕的人,胃口不好,精神有些不濟,要不是你這番折騰……”
“好了皇姐!”劉車見到一直坐著的孫太醫,站起了身,連忙過去,“太醫,快說子夫怎麼樣了?孩子……孩子怎麼樣了?”“皇上,孩子、孩子沒事。”孫太醫連忙回答,“娘娘她……她身子一向羸弱,剛才又受了驚,引發的一下氣血不調才暈厥過去……”
“那是什麼意思?”劉徹追問,“嚴不嚴重?”“卑臣……卑臣等下開個方子,替娘娘熬了藥,能安神補氣,該當沒事的。”“好、好!”劉徹連連點頭,重重鬆出口氣來,“去吧去吧。”
“皇姐——”待太醫離開了,劉徹又去看一邊的公主。公主卻是大翻白眼,轉開身去,“別喊我,我要是子夫,一輩子不原諒你!”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我求求你……”驚懼中,子夫哭著求著,推搡著那個麵無表情的人,“求求你……”
啊——
心頭一沉,眼前是一片漆黑,什麼也沒有,沒有劉徹,沒有強迫,沒有恐懼,唯獨臉頰上的眼淚,卻是真的。
擁被而起,子夫將自己蜷成一團,借著窗格內射入的月光,靜靜的靠著床沿。自從劉徹上一次的暴力一幕,這已經是說不出的第幾回噩夢纏身了,每次都是這樣的夜深人靜,每次都是這樣的淚流滿麵。子夫咬著懷中的被褥,不明白什麼時候,那個自己一心一意愛著的人,以為可以嗬護自己一輩子、相守一輩子的人,竟然成了夢魘,成了心頭最大的傷痛。
下了床去,子夫推開門,倚著門柱,仰頭看著滿目的繁星。
恒久的星辰,恒久的日月,恒久的天空,子夫看出了神,看得不知道,自己的眼淚不停歇的滾落下來,滾落下來……
“異星雖芒,終將被日益強烈的帝星吞噬。”
“因帝星而來,也因帝星而去。離開了帝星,或許是生機,或許仍舊是無路。隻是要一切回歸正位,唯有離開而已……”
“愛之為物,皆因心中所念……心中存念,在哪裏都可以愛。”
某一日,某一人,那詭異的話語突然就這樣鑽入了腦中。子夫緊緊抓著一旁的木柱,指甲深深陷入縫隙中,卻是抵不過心頭那“怦怦”的躍動。不,不,離開,我可以去哪裏?子夫嘴唇哆嗦著,指尖哆嗦著,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而感到恐懼。來到這個世界,融入2000年前的生命中,除了劉徹,還是劉徹,假若離開,自己憑何去安身立命?
踉蹌走回屋內,子夫找了火煤,掌起燈來。
搖曳燈火下,看著一封空白的絹帛愣愣出了神。
公主說,他答應了,不會要陳阿嬌的性命,可是公主說,他也肯定,他會奪了陳阿嬌的封號。子夫的手輕輕顫了起來,陳阿嬌的貶黜,意味著什麼?自己和自己身體裏的孩子,又意味著什麼?
曆史……自己不止一次的去嚐試阻止不該發生的錯誤,嘉玥、王恢、灌夫、竇嬰、陳阿嬌……可是一切仍舊照著原先的軌跡慢慢前行著,一切都沒有改變。子夫前所未有的害怕起來。那個自己熟悉的衛子夫,那個最後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衛子夫……不,劉徹真的會親手奪取了這個孩子的生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