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殷柏然的要求, 對於紀家來說, 太過突兀和無理了。隻是礙於有紀寶璟和紀清晨在, 兩位長輩對殷柏然還算是客氣。
“今日太晚了, 這件事也不是一下就定下來的, 不如柏然你先回去, 待我們商議之後, 再給你一個答複如何,”老太太溫言說道。
殷柏然自然知道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道理,今天他這棒子可是把兩位長輩都打蒙了。所以此時也不宜再多說, 他起身道:“那柏然先回去了,今晚給兩位長輩添麻煩了。”
如果說之前紀清晨還隻是目瞪口呆的話,現在真的是由衷的欽佩了。
她的柏然哥哥啊, 是做大事的人。
待殷柏然離開之後, 老太太瞧著旁邊目光炯炯的小孫女,便是一笑, 說道:“寶璟, 我瞧著沅沅也累了, 你領著她去歇息吧。”
紀清晨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 心底一笑, 祖母啊, 您老人家哪裏看到我累了。
不過今天能看到這種場麵,也已足夠了。所以她乖乖地穿好鞋子,便跟著大姐姐離開了。隻是待兩個女孩兒走後, 紀延生便是忍不住。
他怒道:“他殷廷謹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自個的女兒,我會虐待不成?他是做了好舅舅,卻把我這個親爹的臉是往地上踩。”
“好了,你小聲些,別讓大囡和沅沅聽見了,”老太太瞧著他這幅模樣,立即輕聲斥了一句。
紀延生一想到兩個女兒,雖心中惱怒,卻還是閉嘴不言語了。
倒是老太太歎了一口氣,低頭瞧著手腕上的這串佛珠,這還是琳琅進門之後,孝敬她的,乃是京城護國寺主持親自開光的。珠子也都是最上等的沉香木所製作,這麼多年來,她都一直戴著。
“說到底還是咱們紀家對不起人家,好好一個女孩嫁到咱們家裏,卻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他們兄妹二人的生母早逝,琳琅幾乎是你大舅兄手把手護著長大的。他生氣也是應該的,”老太太一直都覺得歉疚琳琅的。
當年殷廷謹站在她麵前,幾乎是紅著眼眶說,老太太我知道您一向待琳琅如親生女兒般,這麼多年她在紀家也多虧你的照顧,今日若不是您攔著,我便打死這個混蛋。
那般咬牙切齒,一直到現在,老太太都還是曆曆在目的。
所以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說實話,老太太不覺得意外。
紀延生卻是一下握緊自己的手掌,垂著頭,竭力控製自己的口吻,“娘,我不想琳琅出事的。她出事,我比誰都要後悔。”
“娘知道的,”老太太看著兒子這番模樣,也不忍心再苛責了。
隻能說女人想要的,與男人能給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琳琅嫁進來之後,確實和紀延生過著琴瑟和鳴的日子,可是她生了寶璟之後,身子便損傷了。
幾年過去了,都再沒有消息,就是連老太太也是想給紀延生納妾的。隻是老太太總想著她還年輕,便一年一年過去了。後來便發生了衛蓁蓁勾引紀延生的。
衛蓁蓁與紀延生自幼便相識,自從衛家出事之後,她的生活一下便一落千丈。她父親本就是出身寒門的子弟,能依靠的親人隻有她的叔父。紀家一開始是把她送到她親叔叔家中的,畢竟照顧起來名正言順。
可誰知她嬸娘是個厲害的,瞧著她容貌那般出色,便想著把她嫁給死了老婆的土財主,好收些彩禮錢。衛蓁蓁是賣了自己的首飾,一路逃命到京城的。
她到紀家來敲門,卻因形容實在慘淡,被門房上的奴才趕了出去。卻不想被正回家的紀延生碰上了。
說起來,都是冤孽啊。
衛蓁蓁自甘下賤勾引了紀延生,最後鬧地隻能將她收入後院中。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琳琅的性子開始變得沉悶。
一向活潑歡喜的人,卻把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裏,時間長了,任誰都是要出事的。
她生沅沅的時候,便一下難產了,那時候大夫連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話都問出來了。最後她卻把孩子生了下來,老太太以為她是撐了過來。
可最後卻還是一場空。
或許是殷柏然的話,讓老太太都想起了從前的事情。這人啊,一旦上了年紀,便總喜歡回憶往昔。想著、想著,就覺得那些離開的人啊,似乎一直從未離開,她還能記得那些人的笑,記得在一處時的點點滴滴。
紀清晨脫了衣裳,趕緊鑽進了水盆裏,濺地水花砸到旁邊丫鬟的臉上。紀寶璟立即伸手捏她軟軟的臉頰,柔聲道:“不許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