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急促滂沱, 隻輕輕掀開車窗的一角, 便有雨絲斜飄進來。此時還在街上, 隻是連旁邊的屋舍在這密雨之中, 都隻是灰蒙蒙地一片。
紀清晨收回手, 杏兒又將窗子關上。車轅滾動地聲音, 被淹沒在這鋪天蓋地地雨聲中。
因著是皇上直接宣召紀清晨, 因此這次她並未前往方皇後的宮中,而是徑直去了勤政殿。外麵正下著雨,她一下車, 旁邊便有人過來撐傘。
一直在這等著的福全,趕緊上前道:“姑娘,聖人瞧著這外頭下地雨實在是大, 便著奴才帶了頂轎子過來接您。”
楊步亭是宮中的總管太監, 而福全便是在他之下,乃是勤政殿的二總管。雖說他的位置在一眾內宦中已是屬於頂尖, 可到底上頭還壓著一個楊步亭呢。
不過這會雖然被吩咐過來接一個小姑娘, 可是他也一點兒不惱火。如今誰不知道啊, 皇上膝下就三位皇子, 待這位紀姑娘那是極恩寵啊。
福全趕緊接過小太監手上的黃油傘, 撐在紀清晨的頭上, 笑著說道:“姑娘這些日子未進宮,聖人可是念叨了好幾回。”
“舅舅這些日子,可還是批奏折到深夜?”紀清晨問道。
福全登時一歎氣, 輕聲說:“聖人那性子, 您也不是不知道。最是勤政愛民不過的,奴才們也不敢勸說,還得姑娘多勸幾句呢。”
紀清晨輕輕點頭,她今日穿著淡藍底子五彩折枝木槿花刺繡交領長袍,腰間束著巴掌寬的腰帶,兩邊各掛著一條禁步,腳上穿著一根略有些根兒的鞋子。本就清妍絕麗的麵容,在這淡藍色的襯托下,越發地清麗雅致。
雨絲不斷,便是這莊嚴大氣的黃瓦朱牆,都被掩蓋在無盡地灰蒙蒙當中。
待她上了小轎,轎子便穩當地起來,被抬著往勤政殿走了去。待到了地方,紀清晨下來後,福全立即上前說道:“還要請姑娘再走一段兒。”
畢竟是聖人住的地方,總不至於把轎子抬到門口吧,要不然明個言官的折子便又該像雪花片一樣地飛到殷廷謹的案桌上了。
等到了門口,便是紀清晨的叫上都濕了。不過她也沒在意,等著進去通傳的宮人。
隻是待她隨著宮人進了殿內東暖閣,隻是殿內安靜地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對麵上方擺著一張紫檀木桌,桌上擺著漢白玉仙人插屏,還附著紫檀座。此時高案上擺著的三足象鼻腿琺琅香爐裏,正散發著檀香燃後的香味。
而東暖閣的炕寶座上,這會卻坐著兩個人,炕寶座上擺著的小幾上麵,此時正擺著一副棋盤。此時大概是黑棋落子,裴世澤手中捏著一枚黑子,正凝神蹙眉地盯著棋盤。
倒是殷廷謹抬頭朝紀清晨瞧了一眼,笑道:“沅沅,來了。”
“給舅舅請安,”紀清晨微微蹲下,給殷廷謹行禮。
倒是殷廷謹哈哈一笑,便招呼她過來,還說道:“沅沅,過來瞧瞧,朕這盤棋,隻怕馬上便要贏了。”
紀清晨走了過去,低頭看著棋盤,白子乃是舅舅所執,隻是如今白子的局勢確實不錯,眼看著便要合圍,形成大龍。除非裴世澤能抓住屠龍的機會,若不然隻怕這局便是舅舅勝了。
不過他雖然形勢不好,卻不能說他這盤棋下的不好,她竟是不知道他行軍打仗之外,連下棋都這般厲害。紀清晨朝著他瞧了一眼,便見他一手捏著棋子,手肘擱在案桌上,原本就俊俏冷逸地側臉,此時更添幾分嚴肅認真。
不過她又看了一眼,才發現他眼睫竟是這般卷翹,這會微垂著的時候,連眼瞼上都有一小片淡淡的陰影。
待棋子落下後,他才轉過頭,朝她看了一眼。
紀清晨唇瓣登時帶著一抹淺笑,倒是殷廷謹又叫了人給她在旁邊擺了個紫檀木高背椅,叫她坐在自個的旁邊。因著裴世澤坐在舅舅的對麵,她坐這個位置,便正好能光明正大地盯著他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