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奚道之解?”
一道聲音從這深山之中傳來,綿遠且悠長。尋聲去,卻是一布衫老者,他手執木杖,顫顫巍巍,好似風燭殘年。而說出這樣的話來,似有些奇怪了。
老者不時地用木杖指點著身前的雜草,蓋渾目也。“聽聞天地有一元之數,為十二萬九千六百歲,也不知其真否,笑話邪。”老者自語道。
一元分為十二會,乃十二地支。天幹地支便有計算時日之用。而此時老者卻獨立於山林之間,好似忘記了方才所說之言。他以手招於耳旁,正在聽取些什麼。“這深鶯卻是婉轉動聽,如同天籟啊。”老者細細品味,儼然一副清高的樣子。
隻是,他的悠然自得的樣子卻也維持不了多久,便被一陣悅耳動聽的女聲所打斷,其聲渾然天成,與這深山相互映照,頗有些美感。隻記得她是這樣唱的。
噫!悲且悔兮!顧野著情千百羈!
誰道閑情拋水中,隻盼閑情無所窮。
試問何來采拾濃,緣是今朝一場空。
斜雨沾衣濕淚一陣風,憂憂忡忡啜啜落九重!
軀幹兮傴僂攀,眸目兮衍晴間。
身似病痛老可還,心若刀交拚卻穿。
不忍囊攜入夢田,枕邊夢濕雨潸潸!
所謂鏡花非等閑,如入登履拾閑山。
忽見束發箍黑獠,自稱其乃百介仙。
左手執筆右執鬥,流光跳舞雲亂走,佇足舛錯相首叩。
仙問我,遙遠皆亂草,豈無季女討?
我言千百全浮藻,蓋無鬆柏老。
申有憂忡如風倒,謔浪美敖似無惱。
仙又言,流雲本無家,何故追日華?
我言隻殆是情多,一道閑情幾道涼。
直追天遠如幕劃,浮煙不走逐日腸。忖殫相忘慘淡不磋傷!
仙者已去良獨立,其乘馬駒上天庭。
流雲推霞霞推影,閑情輕灑又飄零。
先者急轉深山去,中者不歸落熒星,後者蒼蒼沉然向前行。
似有些許墜我留,促眉緊目忙來尋,識得閑思歎情深。
君不聞,飛枝啄來雨塵揚,拾閑相問兩茫茫!
覺來不覺淚痕幹,嚐掇如濕留枕鹹。
。。。
這歌聲繞於山林之間,直至灌入老者的腦海之中。他隻待聽完,便是一驚,急忙往聲音之來源走去。隻是這深山林立,樹木豐茂,回音肆意,哪能分辨地出源頭來。
“唉。”老者抒了口氣,木杖隨手一扔,便隨地一坐。心道:這歌聲甚好,作詩之人也頗有文采,卻是不能相見,也怪可惜的。他越想越急,隻怪氣運不佳。
這時,一身穿粗衣的大漢正向這走來,他右手還拿著一塊斧子,是上山伐木的樵子。見老者坐在地上,想是腿腳不好,走了一半沒了些勁,崴到了腳,便上前將他扶起。誰知老者兩眼一瞪,那蒼勁的手一揮,倏地打開了樵子伸來的手。
“你這娃娃怎不明事理,想我隻是歇息歇息,哪要你來扶我。”老者兀自說著。
這樵子本就是一粗莽大漢,性子生來就直,聽得老者這樣說來,就有些怒氣,若不是看他就要行將就木了,準要打將上去。不過他還是捋起了自己的袖子,怒道:“你這老玩意怎得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你崴了腳,我上前扶你,你不應便罷,耍起了無賴性子。”說完,還呼了幾口氣。
不過,老者想必是沒有聽見,他隻是在那兀自發呆。那樵子見老者如此模樣,以為是發了傻,正要離開,卻聽到老者在那喃喃自語:“也不知這唱歌之人,作詩之人在哪?”
樵子頓了頓,隨口說道:“你說的是那仙姑嗎?我來此砍柴幾近三年,雖常有耳聞,也不知道這聲音是哪裏來的。”
聽罷,老者看了看遠處,目光微凝,一陣無語。
不足片刻,老者收回了目光,回頭一看,那樵子早已不見了蹤影,想是已經離開了。便拾起了身旁的木杖,頂著木杖站起了身子。老者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液,忽地又聽見了一聲急呼,這聲音來的比之前真切多了,他向聲音來處一瞥,卻是以隻深鶯在枝頭上跳動,甚有靈性。它全身黃色毛羽,還有些綠色斑紋的樣貌。它看見老者向它走來,連忙向遠處飛去,老者見此,還頗有些高興,想到自己無事可做,便也跟了上去。
那深鶯好似故意照顧老者一樣,它撲扇著短翅,飛遠了,又來回繞了一圈,直至老者跟上。饒是如此,老者依舊十分氣喘,有種“唇焦口燥呼不得”的感覺,不由有些不耐,想欲放棄,卻又瞥見那隻鳥兒在他跟前晃來晃去,他心中一倔,著起木杖又跟了上來。
也便是這般走了一會兒,老者衣襟都已濕了。忽然,前方有一處勝地吸引了老者的目光。隻見這裏林木更為茂盛,還有些許珍奇植物遍布各處。那鳥兒便向著這處勝地飛去,老者也心下好奇,趕忙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