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之前, 那麼多人, 那麼多雙眼睛, 不可能攔不住一個賀湛, 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 他會殺於堂!
於堂自己也沒想到。
賀湛驟起發難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幾乎帶著一股勢在必得的狠勁。
於堂隻見他朝自己衝過來, 心裏剛剛咯噔一下,身體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眼睜睜看著刀鋒滑入胸膛。
下巴濺上溫熱, 於堂睜大了眼,死死盯住賀湛,眼神逐漸渙散, 人不由自主往後倒去。
周圍人群下意識退開, 於堂直挺挺摔在地上!
死不瞑目。
於家女眷尖叫起來。
聲音劃破死寂,場麵頓時一團混亂。
隨後趕來的縣令譚今和周翊也驚呆了。
城門守兵回過神:“大膽!你們……”
賀融高聲打斷他:“於堂身為縣尉, 不思組織兵力抗敵, 反是喬裝改扮準備蒙混出城, 臨陣逃脫, 擾亂民心, 其罪當誅!普天之下, 莫非皇土,今叛軍兵臨城下,竹山縣當上下同心, 合力抗敵!我父乃當今皇帝陛下之長子賀泰, 決意協助守城,在此發誓,絕不私逃,城在則人在,城破則人亡!”
他的聲音甚至蓋過女眷的驚叫,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誰都知道賀家是被流放至此的,平日誰也沒當回事,茶餘飯後還要議論上幾句,無非賀家人估計這輩子都要老死房州,可憐作孽雲雲。
到了眼下這等六神無主的時候,皇帝長子這個身份一出口,仿佛卻成了所有人的定心丸。
他們心想:是啊,皇長子一家還在這裏呢,朝廷總不會見死不救吧?退一萬步說,就算免不了一死,不還有皇帝兒子墊背麼?
這樣的時機,譚今要是還不會利用,那他這個縣令也算當到頭了。
被賀融的目光一掃,譚縣令打了個激靈,立時走前兩步,大聲道:“我乃本城縣令譚今!汝等勿驚,朝廷已經派出援兵了,不日就會抵達,在朝廷大軍到來之前,本人會誓死守城,絕不讓竹山落入叛軍之手!”
他又吩咐士兵:“還愣著作甚!將於堂拖下去,於家家眷悉數抓起來,等候發落!於堂擅離職守,煽動人心,本縣自會上疏朝廷,彈劾他的罪狀!”
賀融覺得譚今的話太過綿軟,還不足夠震懾人心,便直接奪過賀湛手中的刀。
那刀剛殺過一個縣尉,刀身上還沾著血,猶有餘溫。
賀融:“但凡城中軍士,誰敢再棄城逃跑,於堂就是他的下場!”
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那把刀上。
血順著刀身滑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令人心頭一寒。
沒有人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
這賀三可真夠大膽的,賀家人都是狠角色啊。譚今心想。
於家女眷被帶走,一場風波消弭,人群逐漸散去,但議論聲嗡嗡作響,絲毫沒有減弱。
如果不出意外,於堂的死很快就會傳遍全城。
這對安定人心,的確有很大的作用,起碼不會再有官吏或士兵敢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逃跑了。
賀湛不著痕跡地,長長出了口氣。
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他的手。
有了對方帶著暖意的對比,方襯得自己的手有些涼。
“莫怕,有事三哥擔。”他聽見賀融如此說道。
賀湛轉頭一笑:“我不怕。”
他隻是剛才事發突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是他頭一回殺人。
從前在山上也獵殺了不少野物,可那畢竟是牲畜,而這次是人。
賀融朝譚今走過去:“縣尊向朝廷上疏時,還請將事情推到我一人身上,就說人是我殺的,縣尊當時也並不在場,以免為我所累。”
譚今哼了一聲:“於堂這等人,本就死不足惜,你當本縣怕了不成!”
賀融笑了笑,並不與他一較長短,反是拱手行禮:“縣尊氣魄,小民佩服不已,小民願全力協助,望竹山順利渡過難關。”
周翊暗暗驚訝,賀三今年還未及弱冠吧,一言一行,少年老成,不知不覺就把譚今給拉進套子裏,跟著他團團轉了。
當然,賀五敢殺縣尉,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但周翊懷疑剛才賀五之所以會暴起殺人,也是因為賀三的指使。
賀融又給譚今他們介紹了楊鈞,聽說楊家留下不少糧食和人手,譚今大喜:“楊家仁厚,商亦有道,此番城池若能得守,本縣定會上奏朝廷,表彰你們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