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娘子打從被救之後就沉默寡言, 薛潭也沒心情詢問她, 直接將人交給穀雨。
穀雨一看見她, 卻皺起眉頭:“高娘子身上恐怕還有傷, 不如找個醫女來看看?”
薛潭摸摸鼻子:“這城內不大好找醫女吧?”
高娘子道:“不需要醫女了, 我身上沒事, 多謝您。”
穀雨瞪了薛潭一眼:“方才我給她把脈的時候, 發現她受了內傷,少卿不是讓您好生照料她的嗎?”
薛潭投降:“好好,我去找!”
待醫女過來幫忙給高娘子看了傷勢, 穀雨也開藥之後,賀融二人就回來了。
薛潭奇道:“這麼快便回來了?”
賀湛:“難不成還留個飯再回?你是不是怕我們打擾了你與那位高娘子的獨處?”
薛潭苦笑:“你就別取笑我了,我也是一時心軟, 誰知帶回來一個麻煩。”
賀湛:“怎麼?難道她身世有假?”
薛潭鬱悶道:“我如何知道她身世, 她到了驛館之後一句話也不肯說,跟悶口葫蘆似的。”
賀融:“你將她叫過來吧。”
高氏很快被叫過來。
她洗漱之後換了身衣服, 雖然臉上依舊有傷, 但看起來幹淨整潔了許多。
賀融道:“將你的身世來曆, 原原本本都道來。”
她斂衽一禮, 沒有再像麵對薛潭那樣一言不發。
高氏不是本地人, 她出身窮苦, 已經忘了父母是誰,很小的時候就被作為童養媳賣到張家,給張家從小身體不好的幼子衝喜, 預備等他們滿十五了就成親。
但高氏的婆婆, 也就是先前帶人追打高氏的那個中年女子濮氏,卻左右看高氏不順眼,處處尋機刁難,到了去年,濮氏幼子,那個本來要與高氏成親的少年一病不起,最終去世,濮氏認為是高氏命硬克了兒子,更是變本加厲,成日要高氏做這個幹那個,後來又想將高氏改嫁出去,但高氏死活不依,雙方僵持到現在,濮氏沒了耐心,不知許了張氏宗族什麼好處,宗族裏竟派出人手幫忙,想將高氏直接綁到男方家裏去。
在場都是男人,沒經曆過內宅裏女人之間的鬥爭手段,薛潭就問:“你在張家被淩虐,又不知父母,不能回娘家,若能改嫁,豈不也是脫離苦海?”
高氏漠然道:“嫁妝,他們想將我賣了,再得一筆錢,我寧願去寺廟做姑子,但他們不肯。”
若非生在高門且備受寵愛,女兒家的命運便如飄萍一般,全看上天眷顧與否。
很明顯,高氏並不在這個幸運的範圍。
賀融:“你所說的話是真是假,我會派人核實的。”
高氏:“妾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
賀融:“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高氏跪地叩首:“郎君救命之恩,妾無以回報,願跟隨郎君左右,做牛做馬。”
賀湛忍不住挑眉:“你在張家做牛做馬,就覺得無法忍耐,怎麼在我們身邊做牛做馬,倒是甘願了?”
高氏:“妾與幾位郎君素昧平生,你們卻肯仗義出手,可見與濮氏天淵之別,妾知道,哪怕是在幾位郎君身邊做最低賤的活計,也要比待在張家好。”
賀湛哂笑:“你倒是個明白人!”
高氏仿佛聽不懂賀湛的譏諷:“回郎君的話,妾不怕死,早在未婚夫病故時,妾就想追隨而去了,是濮氏不讓,妾隻怕想死都死不成,比死還要難受。”
賀融忽然問:“你讀過書?”
高氏麵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哀慟:“未婚夫上過族學,他有時會私下教妾識字念書,久而久之,妾也略通文字。”
賀融嗯了一聲:“你想好了,若想跟我,說不定比做牛做馬還要危險,屆時你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高氏:“是,妾想明白了。”
賀融揮揮手,讓她下去歇息養傷。
賀湛很不解:“三哥,這女子哪裏值得你留下她?”
薛潭嘿嘿一笑:“你年紀小,難怪你不懂,這高氏嘛,雖然現在鼻青臉腫的不太好看,但等臉上傷養好了,應該也是眉清目秀的,放在身邊不正好當一美婢嗎?”
賀融瞥他一眼:“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麼個好色之徒?”
薛潭:“看起來是不像。”
他故意頓了頓,“但俗話說,人麵獸心,斯文敗類。”
賀融隨手抄起手邊竹杖就要打他,薛潭忙閃到一邊,嘴裏叫嚷:“賀少卿,您這是虐待下屬啊!”
剛說完,腰上就挨了賀湛一記,薛潭痛叫,扶著腰委屈道:“不帶這樣的,合夥欺負弱小……”
賀湛哂笑:“就你這五大三粗的,腰比我三哥都大一圈,還弱小?”
賀融:“行了,別鬧了,五郎,你把我們在江南商會打聽到的情形與魚深說一說。”
關於西突厥內部的情形,其實很難有人能說得清楚,但往年這個時候,摩利可汗的可敦,真定公主,都會讓商隊帶著中原最有名的胭脂水粉到王庭去,再派人去采買,但今年,商隊沒有見到真定公主派來的人,自然也少了很大一筆收入。
這種情況當然不尋常,所以許多人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有說真定公主已經失寵的,也有說摩利可汗可能身體不好,讓真定公主顧不上打扮了,甚至還有說真定公主觸怒了可汗,已經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