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融敲了他的腦袋一記:“成日就惦記著禮物, 何時惦記過你三哥?”
賀湛哎喲一聲:“我若不惦記你, 又何必連家都沒回就過來了?連上這一記打, 看來我今年生辰, 你非得送我一份大禮, 方能彌補我這身心受到的創傷。”
一來到這裏, 心情似也變得輕鬆起來, 若像方才在宮中的情形,賀湛斷沒有這份說笑的心思。
但賀融眼力何其敏銳,一眼就看出他的異樣。
“怎麼, 有心事?”
雖說薛潭楊鈞他們不是外人,但賀湛也不想將家事搬到這裏來說,就搖頭笑道:“興許是一路騎馬而來, 有些乏了, 又被父親問起四哥的事吧。”
賀融蹙眉:“四郎又怎麼了?他不肯回來?”
一猜一個準,賀湛歎道:“四哥說要去遊曆名山大川, 尋訪名師修行, 留書出走了, 父親聽說之後, 差點沒被氣個倒仰。”
他本以為賀融會斥其胡鬧, 誰知後者卻灑然一笑:“這倒像是四郎會幹出的事。”
薛潭也歎道:“陛下即將登基, 四郎眼看就要更進一步,卻居然能舍得下滔天富貴,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這份大智慧, 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楊鈞搖搖頭,實話實說:“若是放我身上,我自問是做不到的。”
賀湛有些好笑,父親跟大哥氣成那樣,都覺得四哥不懂事,但在三哥薛潭他們這邊,卻又是另一番說法。
薛潭:“其實四郎君急流勇退,也未必不是好事,如今叛逆雖已就擒,但長安風雲變幻,這才剛剛開始,與其被莫名卷入其中,倒不如早些退開,得一個海闊天空。”
如今薛潭名義上暫代尚書一職,但如無意外,等新皇登基,他這個代字很快就能去掉,人人都知他是賀融一手提拔起來的,他也毫不避諱,依舊與賀融走得近。
賀湛發現,幾個兄長周圍,不知不覺已經聚攏起自己的人馬。
如長兄賀穆,他的身份擺在那裏,賀泰又隱隱透露出日後將會立他為儲的意向,自然會有許多人向他靠攏;二兄賀秀,從剛才在宮裏的交談看來,賀秀想與賀穆一較長短,必然也會開始注意拉攏人心,別的不說,他的嶽丈家,英國公陸氏,雖然比不上周瑛張嵩那等累世高門,但也稱得上開國勳貴,有了陸家牽頭,賀秀想從中找到自己的支持者並不難。
至於三哥賀融,雖然身世上較他人而言是短板,也無得力母家,但也正因如此,願意靠攏在他身邊的人,要麼如薛潭、陳謙、高氏,與他出生入死,被他一手提拔上來,有知遇之恩,要麼如楊鈞,與他同曆患難,又有長遠共同的彼此利益。
雖然賀融身邊現在這樣的人還比較少,除了薛潭之外,大都也沒什麼權勢地位,但這樣的人,卻往往比被身份地位吸引,想要從對方身上獲得更大利益的追隨者要來得更加可靠。
那麼自己呢?
賀湛想到四哥賀僖,後者也許正是隱隱察覺到了這一點,不願卷入其中,這才寧可冒著被父親責罵的危險,遠遠避開。
……
賀僖打了個噴嚏。
他絕對沒想到自己在五弟賀湛的心目中,已經成為一位洞察先機,脫身避禍的高人。
此時的他,正雙眼圓睜,張大嘴巴,活像一隻無法呼吸的青蛙似的看著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然後一個噴嚏,唾沫飛了老和尚一臉。
“抱歉抱歉,老法師,我非是有意!”賀僖手忙腳亂地道歉。
“無妨。”老和尚淡定抬袖抹了抹臉,“賀施主既是一心想修行,那麼向佛或向道又有何區別?”
賀僖:“不不不,這區別就太大了,起碼入道不用剃發!”
老和尚悲憫地看著他:“三千煩惱絲,剃去又何妨?賀施主麵容清俊,與佛有緣,以後學佛到了精湛處,心若琉璃,內外明澈,有發無發,都隻是外在形式,不必執著。”
這是誇他長得好看嗎?賀僖美滋滋的。
“不瞞您說,我早就聽聞道門有符籙驅邪之術,心向往之,所以才想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