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這句話, 李遂安就道:“陸家有什麼動不得的嗎?”
賀秀看了她一眼, 在外麵風風火火的他, 難得耐心地解釋道:“陸家沒什麼動不得, 但陸家在靈州, 跟周家和範家一塊兒做買賣, 牽一發而動全身。那些人一定會趁機跟陛下告狀, 不管怎麼說,三郎殺了那麼多人,此事都沒法輕易善了的。”
李遂安對賀融的情愫, 賀秀也有所耳聞,但他自認不是一個小氣的男人,在對待這件事情上, 並未遷怒發作。
反正李遂安已經是紀王妃, 哪怕她心裏再對賀融情根深種,兩人也不可能在一起, 念想終究隻能成為念想, 賀秀自己心裏也有念想, 隻是他念想的發妻早已天人永隔, 這使得他對李遂安, 反而有種近乎同病相憐的同情。
李遂安問:“陸家已經求到你這兒來了?”
賀秀:“對。”
李遂安沉默片刻, 她沒有問賀秀打算怎麼做,也沒有問對方準備站在什麼立場上。
自她打成婚之後,才發現自己從前過得渾渾噩噩, 有祖母護著, 所以凡事可以任性,可以滿不在乎,現在越來越清醒,但清醒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李遂安有點明白賀融當初為什麼拒絕自己了。
“殿下,我不擅長權謀,也不想知道太多事情,從明日起,我想搬到別莊去住一段時日,也許秋後,也許明年春天,再回來。”
她本以為賀秀會不滿,誰知對方卻很痛快地答應了。
“也好,別莊清靜,還有池塘獵場,你閑來無事,可以多出去走走,也免得悶在這府裏。”
賀秀知道,李遂安說到底,還是個在蜜罐裏長大的小姑娘,她不像宋氏那樣,跟太子患難與共,也不像小陸氏那樣,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能全心全意護著丈夫。她還不適應紀王妃這個位置,但是老丈人李相待他夠好了,不說半子,簡直將他當作親生兒子一般,私底下給賀秀分析形勢,像給賀秀打開了一扇窗戶,教他看見以前從未看見的天地,幾次跟太子博弈,也多虧了李相在,賀秀才勉強站穩腳跟。
愛屋及烏,賀秀對李遂安也多了許多包容,他不介意李遂安與他同床異夢,堂堂紀王的心思,也不會窩囊得放在征服一個女人身上。
李遂安沒想到賀秀答應得這樣痛快,還很為她考慮,心裏不由有些感激,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想,如果他們倆能再早一些遇見,也許現在會截然不同。
但世上沒有如果。
……
靈州城內,坐在周家正廳的當家人周恕,此時也在想一個與李遂安同樣的問題。
假如前陣子賀融宴請他們的時候,他主動服軟,就當花錢消災,是不是現在也不至於鬧得這麼大了?
商人講究和氣生財,如果不是賀融主動找事,周恕覺得自己根本不會出“上京告狀”這一招,信是送出去了,京城那邊也很快有了回複,據說周、範、陸三家告到天子跟前,說安王把靈州攪得烏煙瘴氣,雞犬不寧,百姓人心惶惶,不事生產。
這當然是誇大其詞,但天子又不可能親自跑到靈州來調查,據說與陸家有姻親關係的紀王也幫陸家說了話,太子則沒有表態,而安王自己也上疏說明此事,聽說最後嘉祐帝派人下發旨意,讓安王罷手,將此案交由刑部,並命人把周恕與陸慶範軒等人帶回京城審理。
隻要回到京城,有三家的運作,刑部又是紀王的地盤,周恕等人自然就安全無虞了。
攜帶聖旨的人已經出京,應該很快就能抵達靈州,但還沒等周恕放下一顆心,安王就派人上門了。
大門被擂得震天響,周恕毫不懷疑對方下一刻就會破門而入。
周致怒氣衝衝跑過來:“爹,他們也太猖狂了,私闖民宅,還有沒有王法了!”
周恕皺眉道:“外麵可是安王的人馬?”
“不錯,都是他的爪牙,估計是看咱們軟的不吃,想來硬的了!”周致惡狠狠道,“安王很了不起嗎,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真當我們好欺負的嗎?!”
方才生出的一絲後悔之情,被兒子這番話徹底抹去,周恕緩緩道:“既然他找上門來,我就去會會他,去開門。”
周致故意不讓人開大門,開的是旁邊的側門,林淼進來之後還看了他一眼,周致回以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但林淼半句話也沒說,帶人往裏走,開門見山對周恕說:“安王殿下想請周郎君過府一敘。”
周恕沉聲道:“我從未見過這樣上門相請的。”
林淼麵無表情道:“陸家和範家兩位郎君,也已經在都督府等你了,還請周郎君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