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暫避風頭, 而非遷都, 可誰都知道, 這一走, 什麼時候回來, 就不是由自己說了算了。
朝堂上到了這個時候, 自然依舊意見分歧。範懿張嵩等人主張天子入蜀, 他們的理由自然很充分,蜀中乃天府之國,自古進難出亦難, 內有豐饒平原可為天子都,外有山川天險可阻突厥人的腳步。最重要的是,此地離長安不遠, 進可攻退可守, 以後回來也方便。
太子死後,從前圍繞著東宮的那些寒門子弟猶如樹倒猢猻散, 一下子沒了依靠, 紛紛改換門庭, 聲音變得零散, 但也並非完全銷聲匿跡, 他們則建言天子幹脆退到江南東道一帶, 因為離得夠遠,突厥人不可能打到那裏,等嘉祐帝在那裏落腳, 各地的勤王軍隊也就到了, 屆時自然可以敗退突厥人。
嘉祐帝猶豫不決,最終卻是李寬讓他下定了決心,移駕建康。李寬給出的理由有兩個:一是去金陵須渡江,有長江天險在,突厥人善騎射,卻不善鳧水,更不要說駕船渡江了,而蜀中畢竟還是山陵平地,不能保證絕對安全。二是到了建康,離蘇州的衛王,嶺南的興王都很近,他們想趕去保駕,總比帶著軍隊千裏迢迢跑到蜀中更快。尤其是興王,長於領兵打仗,手下又有十數萬精兵,再聯合各地軍隊,完全可以將突厥人驅逐出去,重新收拾河山。
這兩條理由完全說服了嘉祐帝,他帶著朝臣後宮南下暫避,一路上不斷發出諭令,號召各地藩王官員,前往建康勤王,並阻止突厥人繼續前行。
雖然因為戰亂的緣故,各地通信不暢,但朝廷畢竟還有驛站和郵亭在,甘州同樣收到了旨意,但賀融權衡利弊之後,決定暫時壓下這道旨意,按兵不動。
因為長安的局勢正朝著預想中最壞的方向發展,而甘州這邊,卻有了重要的進展。
蕭氏三郎帶兵駐紮的五塘鎮,正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蕭重看著眼前來人,心下早已眉頭大皺,麵上卻不得不對來客禮遇有加,甚至親自出迎。
“不知許侍郎此來,帶來了陛下的什麼旨意?”
蕭氏朝廷同樣有一套製度班子,朝堂上的官員,同樣也各分派別,像這位兵部來的許侍郎,就是親皇長子,也就是蕭重大哥的官員。蕭豫不立太子,不代表下麵的官員不站隊,高門大戶裏的仆從奴婢尚且勾心鬥角,更何況蕭豫稱帝十數年,小朝廷內同樣並不平靜。
許侍郎打著官腔笑道:“三殿下不必如此著急,陛下隻是怕您在前線一心作戰,奮不顧身,疏於照顧自己,方才命下官前來,囑咐殿下保重身體,如今暑氣正盛,最易生病,還得多加小心才好。”
蕭重心中一哂,卻不得不打起精神與對方周旋。
“多謝陛下關懷,多謝許侍郎特地走這一趟,既然來了,就請先到帥帳之內稍事歇息,我已經讓人去準備飯菜了,軍中不宜飲酒,簡陋之處,還請多包涵。”
許侍郎道:“殿下治軍嚴明,下官早已聽聞,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用飯的事先不急,其實陛下的確有一道口諭,讓下官代為傳達。”
蕭重肅容起身,整整衣袍,走至許侍郎麵前跪下。
“蕭重聽旨。”
他身後的將領,也趕緊跟著下跪。
許侍郎:“陛下得知殿下在五塘鎮休整半月有餘,想問問殿下,下一步打算如何?”
蕭重聽出這是催他趕緊發兵攻城的意思,便道:“陛下容稟,此前攻城之戰,張掖幾乎唾手可得,但沒想到賀融居然帶兵馳援,以致嬴子瑜死裏逃生,如今有援軍在,再想攻下張掖並非易事,臣已派人前去安北縣探路,再過幾日,便可撤出五塘鎮,繞道安北縣,從張掖後方開進,屆時先將甘州其它地方拿下,餘下張掖一座孤城,他們想守也守不住。”
許侍郎皺眉:“對方也有探子,總不可能毫無察覺吧?陛下說賀融此人頗為知兵,殿下還是不要大意的好。”
蕭重自若道:“許侍郎且放心,屆時撤出五塘鎮,必然是分批撤出,這裏的營帳帥旗都會留著,而且我也會留下一些人在此,迷惑敵人。”
許侍郎道:“依殿下看,要多久才能拿下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