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在暮色裏的海麵十分平靜, 天邊逐漸灰白的色彩慢慢照亮著這個廣闊的大海。一些早起的人在感受著清晨微風的同時, 很容易就能聞到一股撲麵而來的, 濃烈而刺鼻的魚腥味兒。預備著出海的漁夫們整理著他們的船隻, 一邊將沉重的漁網扛上肩膀, 一邊偶爾眯著眼睛往遠方的海麵瞧上一眼。
在這些小漁船的旁邊, 停著七艘一看就價值不菲, 由上好的材料製作成的商船。幾十個船工正陸陸續續地從岸上不停地將貨物運送上船。
重複做著乏味而辛苦的工作的船員們總會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自己的同伴聊聊天。
“嘿,夥計們,這箱子可真怪!怎麼這麼沉?”一個穿著水手服的高瘦男人在抬起一個箱子的時候, 滿是胡渣的臉上充滿了驚訝地嚷嚷道,他一邊喊著一邊掂了掂箱子,確定這箱子的確有點不太一樣。
“你能拿得起來就不算重。還是你今天早上那可憐的早飯沒有喂飽你?”站在他前麵的另一個高大的船工不耐煩地說道, “行了吧, 羅福斯,船長對我們算是很好的, 可從來沒讓咱們挨著餓過。”
“閉嘴, 詹姆, 我可沒說過船長的什麼不好, ”羅福斯抬起腿在他粗壯的大腿上踢了一腳, “但是這批箱子裏裝的可都是布料, 哪兒來的這麼重的東西?”他一邊抬著箱子走入貨倉,一邊納悶的小聲嘀咕著。
不管心裏在想些什麼,作為一個合格的船工, 羅福斯還是十分盡職的將箱子小心地平放在了貨倉的地板上, 然後快步走出去搬運另外一個箱子。
準備出海航行的清晨一直都是忙碌的。特別是這樣一個數量不小的船隊——事實上這七艘商船並不是這個船隊的總數量,剩下的船隻一直都停泊在西班牙的碼頭,那些才是真正用來運送貨物的貨船,這七艘船存在的意義隻是貿易交流和信息傳輸。畢竟各個國家每年出產的貨物都不一樣,但是貨品的好壞又尚不清楚,總需要帶少許的樣品穿梭在幾個國家之間,才能確定下來真正需要大批運送的商品和貨物。
這可不是個輕鬆的活。
“這次出海兩個多月,總算是要回去了。”羅福斯放下手中最後一個箱子,揉了揉有點酸痛的肩膀,“真想立刻見見我太太和我那可愛的小女兒。”
“得了,羅福斯,天天嘮叨這些也不厭煩。”詹姆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不耐煩的回答著羅福斯,“上帝!你的話能不能別那麼多?”
“我現在說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啊,夥計,說真的,你也得趕緊找個姑娘了,”羅福斯拍了拍詹姆的肩膀,“有了家,以後要是離開了商隊,還有個人願意給你做飯。哦,你可別誤會,我可沒說你沒人要。”
“不想挨揍就閉嘴,羅福斯。”詹姆一邊走上甲板一邊說道,“廢話少點,要準備起航了。”
回家永遠是一個令人興奮的詞——特別是對他們這些常年漂泊在外的船員來說。羅福斯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朝著遠方不斷擴大的灰白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
“天已經快完全亮了,”他眯著眼睛自言自語地問道,“安德烈船長也該是時候下令起航了吧?”他朝著自己的雙手呼出一口熱氣,抬起頭看著在微風的輕撫下微微晃動的,尚未展開的船帆。
等到揚帆起航的號角吹響的時候,太陽已經略微升起了一些,它將它一小半的通紅的臉頰輕輕地浮出了海麵,卻依舊將它大部分的身體深深地沉在海裏。
隻有在海上的時候,才能看見這樣美好的日出。紅如火焰般的太陽逐漸地展現著它的輪廓,整個海麵都像是蒙上了一層來自天堂的天使拋灑下來的金粉,散發著耀眼的光輝,地平線邊還未完全消失的夜色映襯著晨光,將整個世界從沉睡中喚醒。
羅福斯幹完自己的活後,趁著休息時間偷了把懶,近乎沉醉地享受著這個美好的早晨——盡管他已經享受過無數次了。以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才是屬於一個水手的榮耀,永遠不會對美麗而寬容的大海有所疲倦。
同時沉醉在這個美妙的清晨裏的,還有躲在貨倉中,悄悄撐開一塊甲板往外偷看的藍提斯。他算是徹徹底底的敗給了這樣美妙的風景,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法站在甲板上,學著那個水手一樣盡情享受著海風,更不可能站在船頭,光明正大的眺望遠方。
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藍提斯眯著他蔚藍的眼睛,警覺地聽見因為有人慢慢往這邊走來所帶動甲板的嘎吱聲,於是他收回跑到了天邊的心思,將門板重新小心而緩慢地合上。
“早上好,船長!”他迅速重新躲到箱子裏,聽見剛剛那個水手鏗鏘有力的聲音。
“回到你自己的崗位去,羅福斯。”哦!這聲音可真好聽,也不知道迷倒過多少滿懷憧憬的美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