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提斯閉了閉眼睛,然後將那張關於馬聖德莊園的紙和還沒處理過的賬本疊在一起,放在安德烈的桌角,將處理完的賬本和那一疊資料摞在一起,放在牆角的書架上用木板卡好後,發現安德烈已經將手裏的賬本看得差不多了,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沒再盯著安德烈和他手裏的東西看,但還是有些坐不住。房間裏除了安德烈偶爾翻閱紙張和書寫文字的輕響之外,連鍾表走動的聲音都聽不見——後來藍提斯才知道安德烈不喜歡那種滴滴答答的瑣碎聲音,所以船長室裏根本就沒有鍾表。
安德烈看完後,將賬本和紙張一起遞還給他,“讓凱瑟琳記好後,再拿回來給我。”
其實藍提斯覺得這個程序十分繁瑣,或者說,既然很多事情是需要兩個人一起處理的,為什麼不讓兩個人幹脆就在同一個房間裏工作呢?
當然他沒敢這麼向安德烈發問,因為他打心底裏的認為,安德烈絕對不會回答他這個沒有任何營養價值的問題。
他拿著賬本去找了凱瑟琳,很快就又轉了回來。
“已經記好了,先生。”藍提斯說,“您還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不用。”安德烈放下手裏的文件,仰起頭揉了幾下腦側,“你回去吧。”
“好吧,船長。”藍提斯說,“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藍提斯一直都在兩個船艙之間閑晃,在自己的小房間裏躺著睡覺,或者去幫凱瑟琳處理些簡單的事務。但因為他手臂的傷勢,羅福斯再沒有讓他在晚上出去過,他也就再沒有見到過站在甲板上,用那種難以言說的眼神,靜靜眺望著沉浸在夜色裏的海洋的安德烈。
不過偶爾在幫凱瑟琳遞交文件的時候,也能在船長室裏見到他。他垂著眼睛,翻閱著手裏的文書,有時候甚至連聽見藍提斯進來的聲音都不會抬頭。
這讓藍提斯覺得十分奇怪——比如說在船長室和工作室之間走來走去,再比如說晚上不再能出去吹風。或許是因為忽然沒有了晚上和那位船長先生算得上是舒適的交流,也或許是因為他似乎和這些船上的大人物們走得更近了些。
他也在這段時間裏弄清楚了航海室的位置,除了主掌舵手和幾個負責觀象的船員之外,亞文也一直都待在那裏,觀察風向和天氣。
快要到達薩阿德的時候,藍提斯感覺手臂上的傷似乎也好了很多。按照凱瑟琳的吩咐,在這一段時間裏,他隔一天就會去找丹德裏換一次藥,現在已經基本上能夠自由活動了。晚上溫度降下來的時候也不像前段時間那樣一抽一抽的疼。他也以這個為理由,跟凱瑟琳要求重新開始了工作。
那位善良的小姐一開始完全不同意,於是藍提斯在默默地思考了一段時間後,去船長室找了安德烈,結果如他所料——這位狠心的,或者說嚴厲的船長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他。
知道安德烈竟然答應了他的要求的時候,凱瑟琳還瞪著那雙漂亮的眼睛教訓了他好一會兒,告訴他要是傷口不養好,第二次治療的時候會更加困難。藍提斯耐心的跟她辯論了很久,後來這位女士才終於不怎麼情願的讓他去了。
這種被人關心照顧著的感覺,另藍提斯覺得心髒一陣顫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從心底溢出來的,那種無法克製的感動。
同樣給他這種感覺的,還有一直以來都在照顧著他的羅福斯,他對藍提斯來說,就像是兄弟一樣的存在。藍提斯想,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的話,那羅福斯給予他的幫助和溫暖,就是上帝所贈送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預計著明天下午就能抵達薩阿德,藍提斯的傷口也都結了痂。今天去了丹德裏那裏後,醫生告訴他不需要再換藥了,注意著不要讓傷口崩裂,慢慢讓它們長好就行。這對於藍提斯來說是個絕好的消息,畢竟他可一點都不希望在到達薩阿德這片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土地時,還要因為手臂有傷被勒令留守看船。在到達之前的那個中午,藍提斯照例跟著羅福斯聽了一段時間老湯姆那討厭的嗓音講出來的教訓話。
這一次的交易,所有的船員都被禁止自有出行,理由之一就是藍提斯所擔心的戰爭問題,西班牙和薩阿德之間的關係十分惡劣,雖說他們並不一定會做出過分的行為,但無論怎麼說,都需要先保證安全。另一個原因是語言不通。
所以在到達以後,船員們都被要求留在了船上,隻有安德烈和凱瑟琳下了船,去與對方的商會交涉。